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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官话声调平平,谢潇也只听个大概,她道:“对,难不成当夜出手相救的是你们?”

这些事情谢珏没有和她提起过,但澜沧云家正处西南,谢潇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与谢珏是什么关系。

“临川城外之时公子曾救过你,你与公子是什么关系?你过来传令却为何没有令符?”

谢潇心中闪过一丝羞赧,但为了尽快劝服这帮人,也只得吐些真言。

她解下玉冠,丝绸一般又黑又亮的头发披散下来,“我其实是女子之身。”

“我与谢珏是……夫妻关系,且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他如今有些事不能过来,所以你们要保存实力,如若此刻轻举妄动,反而害了他。”

谢潇话语一出,最先惊动的是谢谦。

“七哥,你!”心中猜到是一回事,可亲口听她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谢谦心中涌过剧烈的酸楚与疼痛,他明白自己这是晚了一步,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少年人刚刚懂得自己的情感,却又失之交臂。

随着一声呼哨,谢潇身侧忽有大批黑甲士兵从暗处出来,他们卸去了层层防备与严阵以待,取而代之的是惊喜与亲切之感。

“真的是女子?”江湖汉子比京城人直接奔放,有的人大胆望向她披风之下的小腹:“公子竟然有了孩子?我们云家也有后人?”

“没错!她知道如何召唤自己人,当时在临川城公子以身护她,我们就说谁家的弟弟长得白白嫩嫩的,原来早就是少夫人了?咱们姑奶奶泉下有知,定也会欣慰的!”

层层兵甲涌向谢潇周围,如同七大姑打量刚进门的新媳妇一般。

谢潇当着众人的面有些局促,谢谦立刻纵马横拦在她前头。

“这是我七姐,你们都离他远些,莫要再吓着她。”

原来八弟真的知道。

“无妨,八弟。”谢潇的长发在夜空中挥舞,她恢复了男子装扮后,耳根下的微红还久久不下:“这些都是自己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云家人劝服,谢潇再度回到宫门口时已经将近子时。

傅柳也在外头等着,她按时完成了任务,然后将怀中抱着的锦盒交给她。

谢潇接过来收好,因着今晚宫宴下钥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个多时辰,可他们一行赶回来时,宫门口还是已经关闭了。

“别急。”傅柳说:“方才陆大人已经回来,殿前司那里应该也按下了,他去了卫所巡防一圈,稍后过来帮你打掩护开宫门。”

谢潇点点头:“长公主的孩子找到了?”

傅柳:“在东市那家甜坊附近,小世子刚刚学会走路,进宫的路上看到街边的糖葫芦非要吃一串,下人下车去买,回来时孩子便不见了,长公主派人到宫门口通知国公爷,恰巧陆鸣也在场,就跟着一同去了。”

“是姜氏甜坊?”

傅柳应了一声:“是,这家铺子大过年的还是人流如织,找孩子的时候费了点力。”

谢潇陷入思绪。

夏见雪是姜家认回的女儿,而风疫之时也是谢晋故意借着赤脚医生之名将解药透露给她,而姜少煜也与谢晋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关系,既然舒贵妃早产是为了给谢晋开脱,那姜氏会不会也是谢晋的帮凶?

只是她想不通,如若为了帮谢晋将谢珏斗倒,那苏毕罗可谓是下了狠注,一个龙裔的性命,这样说拿就拿,代价委实大了些。

“你亲自去盯着姜氏。”谢潇理性觉得姜氏在里头的任务不会只有掩护丢孩子这么简单:“如若三哥性命不保,万不得已之下,就挟持谢晋。”

劫持一个平头百姓对傅柳来说轻而易举,她胆大如天,自然没有任何迟疑。

谢潇叮嘱道:“姜氏也不简单,为防他们蛇鼠一气,你也要防着姜少煜。”

傅柳听清楚她的嘱咐,然后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顺着宫门口,听见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陆鸣在里头轻敲了几下,示意安全。

然后宫门口悄悄开了个缝隙,谢潇猫着身子钻了进去。

陆鸣上次违反禁令为人开宫门,是谢珏为了救谢潇。

而这次谢潇闯进去,却是为救谢珏。

“原来去年春猎,三哥就收服下了陆鸣。”谢谦感慨道:“三哥走上这一条路,是偶然,也是必然。”

宫城静静矗立在这片纷白的天地之间,殿宇的飞檐之上也渐渐摞起了厚厚的积雪。

大雪伴着狂风肆意席卷着低头猛冲的人,谢潇浑身又冷又疼,到了凌霄宫时,又被守门侍卫拦下。

“贵妃娘娘正在生产,男子一律不得入内。”侍卫冷冷道。

黑夜之中生出一阵暴喝,谢谦抬起脚掌就将那名阻拦的侍卫打翻在地:“看清楚了,这是祁王与八皇子!”

“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少年无视侍卫,侧耳同她说。

谢潇没有任何犹豫,一个闪身就进去了。

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脚步仓惶,刚一进去就看到了院落之中有个两米多高的大囚笼。

冰天雪地里,里头的男人只着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中衣,身体蜷缩在一起,背部弓起,浑身像是一摊烂泥一般,毫无生机。

贵人眼中仪表行貌大于天,寻常人在外头随便露一露脚趾都会认为有失身份,更遑论被剥去了太子服饰的谢珏。

谢潇泪湿了双眼,跑过去看他时,发现谢珏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上头血流如注。

这里的一切,无一不在诉说着刚刚经历过一场疯魔一般的腥风血雨。

“三哥!”她唤了一声,已是满心怆然。

囚笼刚被发疯的谢珏撕开一个大口子,侍卫又选了新的木头装上固定好,他双眸似血,在巨大痛苦与折磨之下已经呈现出无尽的衰败与脆弱。

谢潇带来了火折子,将迦南密香点燃之后插在囚笼圆柱的缝隙里头,她伸出袖口为谢珏擦拭脸上的血迹,痛心道:“三哥,你怎么样?”

只两天不见,谢珏就精神状态极差,当着满宫人的面,肆以为傲的自尊被人踩踏,他将头埋在膝盖里,不想与她说话。

“三哥,只要你咬死不认,此事就有转圜的余地。”侍卫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谢潇蹲下身去试图握上他的手:“三哥,那些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们都在为你奔走,你要振作起来,好吗。”

谢珏双手早已被尖锐的木刺扎地满手是血,可皮肉上的伤痛再厉害,也不如心里的痛。

他甩开了手,抬眸时血红的双眼看她如陌生人一般:“谁让你进宫的?谁需要你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