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室和谐的兄弟场面随着谢潇失足跌入水中而被打破,她落水前就裹紧了外衫,水花炸起四溅,慌乱之间,不知怎么地谢珏就摔倒了。
“太子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去唤御医过来!”
她在水中浮上来时,看到另外几位兄长正在手忙脚乱地抢救太子,忆起自己落水之前好像绊倒了某个人。
“你想行刺孤?”谢珏的脸色阴沉地吓人。
“没,没。”谢潇猛地打了个激灵,慌忙摆手解释道:“冤枉!三哥,我不是故意的!”
“七哥,你又捅娄子了……”八皇子谢谦探身过来,嗓音很是甜糯:“太子可是皇祖母的心头肉,还未进宫时便被你弄得受伤了,皇祖母定会心疼的无以复加,说不定还要狠狠罚你一顿的。”
谢潇紧紧攥着身上的袍角,也疼得龇牙咧嘴:“跟谁不是皇祖母的心头肉似的?我也扭到脚了疼得很呢,怎么就没人关心我。”
谢谦不以为然:“好好走个路怎么会滑倒?我都觉得你像故意的,更别提太子了,我听几位哥哥说这位太子睚眦必报最是小心眼,七哥,你今后也要小心点。”
谢潇揉着酸胀的脚踝,小脸皱成苦瓜状。
瞧这情形,这温泉也是不必洗了。只是她若因此得罪了太子,还把未来的大渊帝给整得受伤了,这可真是造孽啊。
谢潇还指着这位三哥登基后给自己封王离开京城,好逍遥自在呢。
她仰天长叹,吾命休矣!
御医来看过,伤口很长但却不深,因着给谢珏包扎伤口浪费了些时间,这个御泉几位皇子们自然是没洗成。
好好的一个兄弟聚会就被谢潇给搅和了,几位兄长不约而同瞪着她,道:“七弟,你死定了!”
聚会的组织者二皇子也朝她竖起大拇指:“七弟,今后走夜路要小心点。”
谢潇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就不整那出假意摔倒的幺蛾子了,就裹紧衣裳死不下水,他又能咋地?
悔得肠子都青了。
福昭殿的宫宴准时开始,当谢潇换好衣服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众人也纷纷回眸打量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一刻钟,返京的太子因七皇子而受伤一事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谢珏回眸,背上的伤口牵动之下蔓延出火辣辣的痛感,遥遥看到她时,眸色也冷得令人背部生寒。
“七弟……过来!”
谢潇怎么听都觉得他话中有些威胁的意味,但没关系,在深宫里长了十七年的她,装聋作哑的本事一流。
“各位王伯王叔,各位兄长,大家好呀,呵呵……”谢潇在太子最后两个字还未说出口时就挥手同各位皇子宗亲打招呼,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
谢珏知道她故意装作没听见逃跑,心中的怒气更甚。
“小七这是怎么了?”有人盯着她滑稽怪异的走路姿势问。
“眼神不好,没看清路,呵呵。”谢潇含混着答了句,逃跑似的到了自己席位上坐下。
六皇子谢砀侧身过来,开始对她例行挤兑:“你不但眼睛不好,还脑子有问题。太子头先回来,不赶着巴结就算了,就把人给得罪了,你是没瞧见御医包扎时三哥脸上那表情……”
呃……谢潇挠挠头,太子他虽不是皇长子,但对于小了整整五岁的弟弟来说,不会如此小气的吧?
提起谢砀,两人倒是很有渊源。
岚妃与萱妃是死对头,谢砀也从小与她不对付。
若是抢个蝈蝈蟋蟀便也罢了,偏生她有的东西谢砀都爱来抢,实在抢不到的就毁掉。两人年纪相仿,在文华殿读书的时候也总是坐邻座,不少长白山狼毫笔都是被这位六哥折断的。
谢潇瞥见谢砀那看好戏的表情,心中一个气儿没顺上来,就错过了回怼的最佳时机。
不多时,太监高唱帝后驾到,谢潇跟着几位兄长起身行礼,心中叹着这次和谢砀吵架又没有发挥好。
谢珏虽久不在宫里,但自小被皇家熏陶出来的气度教养仍然很是规范,视线中忽然踏入一双龙靴,一只手忽然将他扶了起来。
“皇儿平身吧,这些年辛苦了。”
“儿臣谢父皇关怀。”
渊帝的口气客气而疏离,这样的开场白在见大臣的时候不知说过多少次,谢珏心中也平静无波,不言苦也不求关心,好似早就习惯了这般冷淡的帝储关系。
雍容华贵的明皇后倒显得对太子很是关切,热络地问起谢珏在青松书院的生活起居如何。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儿臣一切皆好。”
谢珏只称当今皇后为‘皇后娘娘’,而不称‘母后’,这其中可是有天差地别的。
年长的几位皇子都心照不宣,谢潇也发现谢珏不单与渊帝关系疏远,就连对明皇后也是爱搭不理的。
不过想想也是,谢珏的母亲端懿皇后当年风姿卓绝,博古通今,还是今上在潜龙时期的元妻。
如今的明家皇后出身虽然显贵,但继后在皇室玉碟里地位也是次于元后的,也难怪谢珏这个嫡子看不上明皇后了。
谢潇瞥见明皇后所出的四皇子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显然对谢珏不敬皇后一事心有震怒,但如今帝后在场,他也不好发作。
方才在御泉里还是兄弟和顺,利益纠葛产生矛盾的时候就变了脸,这些皇子们都是各有各的心思。
谢潇暗暗思忖着,如果这位太子回京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那就大发慈悲放过自己吧。
金碧辉煌的福昭殿里,珍馐美馔不计其数,觥筹交错之间,谢珏来者不惧,与众位弟弟与王叔推杯换盏,而谢潇励志做一条咸鱼,懒得上去应酬,只和八弟谢谦一同论着佳肴口感如何。
“八弟,鱼腹口感鲜美,火候却老了些,定是老魏上锅蒸的时候开小差了……”
“八弟,这个栗粽糕不错,你尝尝,御厨里的小丫头手艺愈发好了……”
“小七!”
谢潇自动屏蔽,将自己面前的一盅鲜蛤递过去给八皇子:“八弟,这是你最爱吃的,哥哥都留给你……”
“七弟八弟,快过来向太子敬酒了,我们都敬过了,就剩你们两个了。”
谢谦很是乖顺,闻言就起身执起酒盏一溜烟跑到谢珏面前,躬身添酒,还说了一通吉祥话,谢珏捏了捏谢谦的脸蛋,眼眸温暖如光,对这个活泼知礼的八弟很是宠溺。
“八弟乖。”
八弟也敬过酒了,那就……只剩自己了。
谢潇脚步如同灌了铅似的,心中碎碎念道‘储君得罪不得,未来皇帝得罪不得’,不得已才朝着太子那里走去。
她转眸换上了和煦的笑容:
“七弟给太子兄长请安,愿三哥福泽绵厚,岁岁平安如意。”
“唔。”谢珏接下了酒盏,这次倒没有为难她,“有劳七弟了。”
谢潇暗自松了一口气,火速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定,浑浑噩噩地混到宴席结束。
回到自己居住的重州殿,谢潇潜退了宫人,赫然甩下鞋履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摆了个大字。
只要蒙头不出,天塌了也不关她的事。
不一会儿,贴身侍婢立在榻前低声道:“七皇子,萱妃娘娘那里派人过来给您传话,如今众位皇子面上不提,实则都在争着主理春闱一事,她让您也务必试一试,最好能把主考官的位置拿到手。”
谢潇紧闭的眼眸忽的睁开,叫她去掌管会试,考天下学子春闱?
呸,外头传言当今七皇子是个出了名的草包,诗词歌赋七窍只通六窍。
母妃还要她恬不知耻的去争春闱的主考官一职?就算父皇肯给,她也不敢接啊。
如今太子归朝,渊帝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繁琐的、不想理的烫手政事交给他处理。
她是万万不能和太子抢风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