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里,郭芙轻拍斗篷上的沙子,卷起一阵细尘,又把短矛靠在门边。
身后的雕鹏也跟着郭芙上了马车,雕鹏一上来,本就拥挤的马车,显得更加的局促。
刚坐下,马车帘子再次被轻轻掀起,探进一个熟悉的面孔。来人是图软,这人是军中的一位老将,对黄河沿岸的路线颇为熟悉,郭芙对他也很是信任。
她朝郭芙微微弯腰:“大小姐,我找到了一些旧路标。按我们的路线,前方确实有一座老城遗址。黄河改道后就被废弃了,只剩几面残破的城墙,但据说还能遮风。”
陆无双连忙将暖炉往旁边挪了挪,给图软让了个位置,示意她可以进车里避一避风头。
图软轻抖肩头的灰尘,拂去头巾上挂着的沙粒:“再过半个时辰左右,风势或许会稍减。我们可以趁那时赶路,到夜晚就能赶到那座旧城。纵然破败,总比露宿荒野好。”
宋慈带着几分期待,点点头:“只是,这片黄河古道年久失修,难保那城里会不会还有盗匪或游兵隐藏。我们得做好防备。”
郭芙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的脸:“等风沙再小些,立刻启程。派出两队先遣兵去探路,确认安全后,整队再进城。”
说着,她给自己立下一个明确的时间:“若一炷香功夫后风沙还不见缓,就只好在这里多待一阵。总之不能贸然出发,徒增伤亡。”
外头时而传来士兵们嘶哑的喊声,也有马蹄踏乱沙的窸窣。郭芙抬头看向车顶,那里不时有尘沙落下,噼啪地砸在马车木板上。
郭芙握紧茶盏,自言自语似的轻叹:“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显然这是郭芙第一次带兵出征,若是她和雕鹏两人,他到也不怕什么。
前些年和雕鹏一起走南闯北的,两人的默契其实已经很高,即便是现在雕鹏不能化形成大雕,以她两的功夫,打不过,要想逃命还是很容易。
只是现在多带着这五千人的行军队伍,总不能丢下五千人自己逃命吧。
显然自从上次被膨胀啦暗算以后的个郭芙,对自己的实力再也没有那么高估,遇事总想着最坏的打算。彭长老的事倒是让她成长不少。
时间在沙尘中流逝得缓慢又凌乱。终于,渐渐有一丝微弱的天光透进灰蒙蒙的风里。士兵们仿佛都感觉到,风沙似乎减轻了些。
不多时,图软带着几名士兵过来报告:“大小姐,可以出发了。”
“好。传令下去,五十人一小队重新列阵,保护马车,先往北走一段再折向西,争取在日落前赶到废城。”郭芙吩咐道。
顷刻间,五千人的队伍重新运转。
骑兵分出两个前锋小队,探查前路;
最后是雕鹏率领的殿后部队,提防可能的尾随袭击。
马蹄声、脚步声、风中飞扬的旗帜,一起从黄沙里缓缓移动。偶尔有几个人压低了声音交谈,语气中满是疲惫和谨慎。
风中混杂着衣甲摩擦的沙沙声,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段路还有许多艰险。
当他们走到半途,天色已经昏昏沉沉,日光被漫天风沙吞噬得只剩下淡黄色的光圈。队伍偶尔停下整顿,喂马喝水、补充干粮。郭芙骑在马上,马尾被风扬得不停拍打她的护腿甲。她一次次回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尾随。
“那群黑影倒像真的消失了。”郭芙心里想着,却依然一刻不敢大意。
黄昏的暮色加深,终于,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朦胧的城墙轮廓。
“看!那就是废城!”带路的图软举起手,用力指向远方。她的嗓音里有一丝庆幸,也有一丝谨慎。“我先带人进去探一探,若无危险,再让大部队进城。”
郭芙挥手示意:“去吧。”
不多时,十几名探路兵握着火把、小弩或长枪,翻过已经坍塌一半的城门,步入里面。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探路兵里有人跑回报信:“大小姐,城里空无一人,环境虽然破败,倒也暂时没见藏匿的敌人。主城墙还能阻挡大部分风沙。”
听到这话,不少士兵暗暗舒了口气。
郭芙也松开一直绷紧的拳头,淡淡吩咐:“进城。让所有人暂且休整一夜。”
马匹行进在碎石与沙土交织的旧城门处时,发出低沉而闷响的回荡。满目断壁残垣,宛如鬼蜮。那门框上还残存着几道铁铰链,锈迹斑斑,被风吹得“吱呀”晃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有人牵马进城,低声念叨:“这地方当年定是个繁华之处,没想到如今竟如此凄凉。”
城内荒草丛生,倒塌的屋梁散乱。仍能站立的房舍寥寥无几,墙壁也满是裂缝。最完整的一片建筑似乎是城中央的小祠堂,四周虽有塌陷的墙体,但至少能容纳大批人躲避风沙。
“就在此地安营,”郭芙扬声道,“生火做饭,处理伤病,枕戈待旦。”
军中顿时忙碌起来。有人拆下干腐的木梁来当柴,有人则在废井里努力打捞能用的水。陆无双领着医疗小队,在马车旁支起简易炉灶和药箱,准备熬煮热汤给伤兵御寒。
宋慈一手提着小灯笼,一手拿着地图,边走边观察城中布局。
他在一处残垣断壁中发现了几具破碎的陶罐,似乎是旧时留下的杂物。捻起其中一块碎片,轻触其上积淀的黄尘,心中泛起一阵唏嘘:这里,曾经定是人来人往的市集,如今却只剩废墟。
夜幕完全降临时,荒城因这支大军的到来而再度被火光点亮。火把与篝火此起彼伏,将四周映得忽明忽暗。城中回荡着马匹打响鼻的声响和士兵低声交谈。
然而,宁静的背后,远处依然看不清的沙海似乎在孕育新的风暴。上城墙哨戒的兵士不时探头张望,用手搭在额前遮住火光的晕眩,只盼今晚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