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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秀指认了那名管家婆子。

刘知府方寸大乱。

这位管家婆子并不沾手寿宴的事,只负责找人绣字,本来隐藏得很好的。

但有了佟秀的指认,她便露了出来。

经过一番审问,管家婆子都招了。

她所说的,与佟秀所说,分毫不差。

有了这个突破口,钱家父子俩也顶不住,跟着招了。

这下,刘知府无可辩驳。

“好了,这回完事了吧?”

吕太洲桃花眼轻抬眼皮,便给人以无限压力。

刘知府自知大势已去,浑身瘫软,只得招了。

原来,不仅这回乡试,包括往年乡试、府试,他都通过老娘办寿、孩儿过生、小妾宴客等各种各样的名头,聚集想买题的人,通过各种手段将题泄出去。

今年采取的方式,便是拍卖绣品。

这也是为什么,北江府中举者,总是比淮南府多出很多很多。

淮南考生少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好些名额,都被这些买题人给占去了。

刘知府单凭着卖题这一进项,数年来竟积攒了雪花银百万之多。

这次,这条大蠹虫,终于被揪了出来。

此事传出后,整个北江府为之震动。

淮南府山长水远,尚未得到消息,但可以想象,等消息传回去,必定也是震惊全府。

吕太洲顺藤摸瓜,将历年买题中举的人,都审了出来,预备上奏天子,革除他们的功名,该下狱的下狱,该砍头的砍头。

至于隋准……

“你怎能将准哥的考试作废?”彭蛟瞪大眼睛。

吕太洲无奈:

“不是我要作废,是他没……”

“我不听!”彭蛟怒叫。

他生气极了。

喵了个咪咪爪,老子挨骗惨了。

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没把他当朋友看。

同床共枕那么久,昨日还……他也没告诉自己,原来他是京城来的主考官!

把他们哄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说起来,自己和准哥,还是把他从黑风寨救出来的恩人呢。

他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彭蛟心里,跟吃屎一斤一样难受。

府城套路深,我要回大牢。

再也不想跟这些外头人打交道了,人心真的好险恶!

彭蛟悲伤地想。

他甩开吕太洲的手,怒气冲冲就要走。

但是动作太大,扯着腿了,又嘶了一声。

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吕太洲赶紧搂住他纤细的腰,一把将人抱到自己身上。

“乱跑什么?看来昨日还没把你做够。”

彭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少跟老子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以为,我是那些哄一哄就晕头转向的小姑娘?”

他冷笑了两声:

“你能辖制老子,那是老子让着你,否则,让你见识见识,见血封喉的霸王蛟!”

说完刀光刃影。

他居然真毫不客气地,将刀拔出来,刀刀直击吕太洲的要害。

吕太洲面色一变。

他的身手算不错的,但也不可能抱着彭蛟还能躲开无差别攻击。

只能放下彭蛟,然后手臂还被划了一刀。

吕太洲又惊又怒:

“彭蛟!你做什么!”

彭蛟眸色微寒,嘴角勾起厉笑:

“周泰缕?吕太洲?果然是个读书人,玩得一手文字游戏。”

“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还是个杀人犯,死变态,玩不过你们这些有心机的。”

“那我走,我走行了吧!”

说完,他足尖一点,轻巧地跃上墙头。

跟孟三七混久了,多少捡点逃跑功夫,也算是自我提升了。

吕太洲这回是真慌了,追了两步:

“彭蛟,你要去哪里?”

然而,一个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到他的鼻梁上。

他吃痛中,取下来一看。

是一根缀满宝石,精致无比的腿环锦带。

彭蛟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滚你丫的,老子不玩了!”

而另一边,在客栈里,隋准和佟秀躺在床上,望着帐顶,默默无言。

从北江府府衙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怪怪地。

属于是佟秀怕隋准心里难过,而隋准又怕佟秀太担心他。

互相给对方制造了一些不必要的忧郁。

白日里尚好,佟秀可以忙起来,一会儿取茶取饭,一会儿收拾东西,手里头有事做,就不显得心事重重。

但到了晚上,两人都躺在床上时,就避无可避了。

气氛越来越压抑。

佟秀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点想哭。

一只大手抚上他的面颊。

“秀儿,没事吧?”隋准低声道。

佟秀的眼眶一酸,泪花在里头打滚。

“娘子,我没事。我是怕娘子你……”

怕你心里难过,怕你难过又不敢说出来,怕你从此以后,心里都多了一根刺。

娘子为这乡试,读书多辛苦,寄予多大的希望呀。

若是真考不中,也就罢了,总归是努力过。

可是这交了白卷,跟没考有什么区别。

娘子明明有这个才学的。

佟秀越想越忍不住,可忍不住还得忍。

此时最难受的,还是娘子。

如果自己哭了出来,娘子不是更有压力,更难过,更愧疚了吗?

佟秀不敢说话了。

因为他一说话,就是哭腔。

明明已经长这么大了,在娘子面前,还是这么软弱,真没担当!

佟秀又有点气自己。

隋准自然知道,这个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把佟秀搂进怀里。

“秀儿,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很难过?”

佟秀顿了一下,没说话。

隋准笑了笑,捏捏他的耳垂。

“傻小子,难道你娘子这么差劲了吗?没能当上举人,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才不是!”佟秀头口而出。

他急切地宽慰隋准:

“娘子才不差劲,娘子最厉害了。”

“就算不当举人,娘子也是样样拔尖,又会吹唢呐,又会算算学,又会写本子,又会做肥料,又会种……额,种地不成,但是养猪还是可以的。”

“娘子做什么都能做好,世界上再没有比娘子更可靠的人了。”

殷切的小脸上,洋溢着赞许和骄傲。

隋准看得失笑。

忍不住伸手出去,拧了拧那粉粉的小脸蛋。

“你呀,我哪有那么厉害?”

“不,我确实有点厉害,但只有一点。”

“就是找相公这一点,特别厉害。”

佟秀的脸,立马红到脖子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