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只是不要杀我们。”面对着世人默认的天下第一，壮汉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我说一不二。”家洛点了点头。“我们信你，我这不是第一次被你放走了，你的信誉之好，是天下人公认的。”麻脸咽了口口水道。“你们三个起身，说吧，我听着。”家洛指了指一旁的几块碎石头。“我来说吧。当年被你放走后，吕雄一收拾残部，我又回到了合欢宗，不是我们想，而是我们实在过不惯散修的日子，啥资源都是没有，简直一天都是熬不过去。吕雄一当时用的是傀儡宗在铜庆城下方的渡江地道将所有精锐跟物资全数转移了，过江后通道直达沙漠内，然后一路迁徙至现在的黄风沙洲，表面的河子城只是掩护，城区下方天然形成的地下河道溶洞才是我们的栖身之所，当时是傀儡宗给自个宗门留下来的后路。”麻脸坐在石头上壮着胆子一五一十的将实情道出。
“你们目前可以形成的战力有多少人？下面还是跟汇龙城一般的各种机关？”家洛眉头紧锁。“当年十五万精锐全都在，后面收拾残部大约四万多人，以及这些年在原本的西部地域四处秘密招揽游走，再加上这些年北边剑宗也有不少逃过来的，七七八八加起来，三十万出头吧。至于机关，因为是傀儡宗的旧地，当然是有的，但就目前来说，主要是毒。那条地下河被吕雄一变成了毒河，我们是靠常年吃吕雄一给的解药才活了下来，如果有外人进入，一准会被毒杀掉的。”麻脸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们吃的解药是哪种？入口在哪？”贺浅渊在一旁追问了一句。“这是解药，这是地图，我们这次出来就是来找药材的，下面的药材确实不够，每次一出来找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壮汉咽着口水将面前的丹药跟卷宗递了过去。“嗯，你们走吧。”家洛随意翻看了一眼，摆了摆手。“家洛，你是不是打算攻陷河子城呢？”此时，麻脸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嗯，就要跟北边开战了，自然要将南边的隐患先处理掉。”家洛倒是不想隐瞒。“你将河子城攻陷了，我们这些人又能去哪呢？”麻脸垂头丧气的瘫坐在石头上欲哭无泪。“天下这么大，你们哪里不能去？不待在合欢宗那里就是不行吗？”顾卷卿有些好奇。
“呵呵，你们都是不缺灵石，要多少有多少，但天底下还是我们这种为了几块下品灵石去拼命的可怜修炼者较多，一介散修，没资质没天赋，留在一个宗门里勉强还有活路，你要让我们回归人世间，我们又不甘心，哪怕只是化气期的又有哪个不是勤勤恳恳修炼了数十年，你们这么做跟把我们的根基给掘了又有什么区别。是，我承认，在你们眼里，我们都是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但我们都是小卒子，我们没有的选的，谁又天生喜欢滥杀无辜，谁又天生喜欢恶事做尽，我们只是混一口吃的而已。你不要说商会，他们做的坏事不一定少过我们，只是面上好看点罢了，他商会且不说还没有一统天下，光是一路发家的路上挤垮了多少家族，又有多少人因为他们而死于非命，不过是满嘴的仁义道德罢了。我不是在挑拨离间，当年我之所以到化灵宗，还不就是被商会逼得没活路了，不然我守着家业又是个修炼者，哪里需要四处刀尖上讨活，华天逸也是个天杀的。”麻脸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心里话一口气吐了出来，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家洛给杀了。
“这世道没有什么圣人，只能是找一个看的过去的势力结束战争，总好过遍地狼烟，生灵涂炭。我帮商会也只是相互帮得上忙，仅此而已。至于你的苦衷，我也没有办法，弱肉强食的世界，出来干慈善的都早死了。救一人我没有问题，救十人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十万人，我都没有问题，但是我帮不了这个世道，我能帮一天，帮一年十年，但帮不了百年千年，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对不起。”家洛低着头叹了口气，朝着麻脸微微欠身致意。
“呵呵，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麻脸苦笑着看着家洛。“你说。”准备转身离去的家洛回过头有些不解。“听传闻说，你真的是魔主吗？你没有必要骗我们这些筑基期的对吧。”麻脸站起身只是愣愣的盯着家洛。“半魔吧。不过我本身就是半人半妖，修炼的有些杂，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了，跟本身的魔族有天壤之别，灭掉这里的所有魔族是我必须做的事情，否则这世间真的会被毁于一旦，哪怕这世道在你眼里都是混蛋，总好过成为毫无生机的死地不是。”家洛笑了笑。
“谢谢你不杀我们，只是，我们又能去哪呢，家都被你毁了，天地之大，我们没有容身之处的。”一旁的壮汉见家洛不是那种难说话的人，也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喂，够了啊，我们还是敌人好不好，欠你们灵石还是咋的？”顾卷卿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是啊，在你们这些天下最顶尖的妖孽眼里，我们都是可以生杀予夺的小卒子，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可是我们的家人还在城里，他们还眼巴巴的等着我们回去，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又能去哪，就像你看不上眼的储物戒指恨不得是我们一辈子的积蓄了，你也不过是生的好，天资好，老天追着赏饭吃，不然你又凭什么在这里高高在上，你还不如杀了我们！”麻脸满脸的泪水，将一腔的哀怨怒吼而出。身后近千人都是低下了头，隐隐的传来几声低沉的抽泣，伴随着戈壁内天色渐黑的狂风呼啸之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助。
“你们的苦衷我都能理解，但就目前的态势来说，形势已经几乎是不能逆转，更不会以你们的意志来推进，重新回到各地割据的态势只会死更多的人。我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顾及到所有人，更没有必须对所有人负责的义务，生在乱世，时代流转下的一颗尘埃落在普通人的身上，那都是压死一切的大山，这不是谁的错。至于天资什么的，你们觉着问题出在你们的出身不幸，我们拥有天资难道就该有罪吗？我九岁前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我又该找谁说理去，我们几个不知道在鬼门关前走了多少趟，每次都是死里逃生，也有数不清的亲朋好友死在我们的面前，我们能怎么办？”家洛也是气结顿了顿。
“命不好只能怨自己不行，而不是错在对手太强大，人没办法选择自个出生时的爹娘是这世上唯一绝对的公平，其他的都是废话，你要这世上没有对错，除非人都死绝了。行了，我直说了吧，河子城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我带人攻陷，你们不想死就别往回跑，起码在你们出来的这几个月的时间别回去。攻城时我会尽最大力量减少平民的伤亡，打完后你们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跟着我的人回苍湖城，能过成什么样我不敢说，起码有个活路，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家洛摇了摇头，走回来将一枚极品灵石递到壮汉手里，随即转身就走。
“既然你自认为你是对的，那你为什么不出来争天下，而只是躲在背后推进局势，你不也是不想担责任吗？”麻脸咬了咬牙盯着家洛的背影追问。“我的路不在这里，推进局势不过是一个过程，我没有跟你解释的义务。你觉着活的不如意大可以去死，如果不敢去死那就拼了命活下来，说那么多怨天尤人的废话有什么用，除了你爹娘，没人该你欠你的。”六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戈壁滩的漫天风沙之中。
良久，“一枚极品，咱们分分每个人有十枚中品灵石了，你们想怎么做？”壮汉见家洛六人彻底消失在荒漠中，捡起地上的储物戒指，招呼千余人起身问道。“头，你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大胖子瞅了眼壮汉手里的灵石咽了咽口水。十枚中品灵石，几乎是他们百来年的收入了。“再回去肯定是不可能了。这样，与其给别人卖命，不如咱这千来号人自个谋个生路。就目前态势来说，剑宗肯定得完蛋，更不要说吕雄一了，但商会那边咱们挤过去汤都喝不到。家洛指的苍湖城确实是个好地方，有他罩着，谁都得给几分面子，但哪里有我们自个来的快活，我想想看，等下。”壮汉手里捏着灵石来回踱步，一时间头绪万千。
“别说，麻脸子，你他妈真有种，几句话把家洛都唬住了，老子真有点佩服你。”胖子在一旁一拍麻脸的肩膀，嘴都咧歪了。“他那人看似杀伐果断，但从不杀无辜之人，只要不反抗他，他不会怎么样的，慈不掌兵义不管财，所以他就是再强悍，也只能当一个绝世高手而不是一方霸主，他太心善了。”麻脸嘴里说是不怕，但命只有一条，此时背上也是凉嗖嗖的。“诶，咱们去盘一处海港下来，做点水产生意，没事出海捞一笔，万一有事往深海一溜，天大地大哪里去不了，怎么样？”壮汉到底是强盗头子出身，完全是狗改不了吃屎。
“好，兄弟们，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胖子这些人都是跟着壮汉混出来的，哪里会不同意。那千余人本来就是壮汉手底下一群打家劫舍的出身，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都是欢呼雀跃。“那就走，一路往西北去海边，咱离得远远的。”壮汉立马带着这千余人欢天喜地的消失在荒漠中。就在人群走空之时，石壁高处的夹角阴影中，一道家洛的分身随即消散而去。
“拿着灵石找地方打家劫舍去了，不会回河子城的。”此时，远在半公里外的戈壁阴暗角落里，家洛扭过头朝身旁的李晴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是服了。”顾卷卿在一旁脸都气歪了。“人性这种东西，根深蒂固，不存在回头是岸的，只要他们不给我们添麻烦就好。刚才我把这解药研究过了，里面含有大量的毒素成分，完全是以毒攻毒，最要命的是，主要的成份是合欢宗自己的血毒，根本没办法大量炼制。”家洛手里拿着那几枚解药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办，没有解药，大军强攻的话一定会两败俱伤。”贺浅渊听的直皱眉头。“看来得去趟临江城了。”家洛将解药收入手环内有些无奈。“鬼族？夫君，你的意思是？”李晴立马猜测到家洛的用意。“嗯，鬼族的植物药效比这上面地界的强上很多，随便几味中药搭配出来的药效都是很不错，要破解这种血毒还是绰绰有余的。”家洛沉声道。“问题是，鬼族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开出一些奇怪的价码，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对于鬼族，李晴还是有些担心的。“剑宗灭了后也是迟早要跟他们谈判，就当先去一趟吧，躲不掉的。”家洛也不多话，联系上啸风让大军待命后，事先发了一个讯息给京灵，随即六人便改道往北朝着临江城而去。
两日后的深夜，当家洛六人抵达临江城时，京灵带着宁峥跟勾臣已经等在城门口了。“许久未见了。”家洛朝京灵拱手笑道。“嗯，许久未见，王在官邸等你，随我来吧。”京灵笑着点了点头，将六人迎了进去。一柱香多点的时间，“你跟京灵要的药材都准备好了，足够你炼制六十万枚解药。”官邸大厅内，宿楚颜拍了拍手，底下侍女用木托端过来数百枚储物戒指恭谨的盛放在家洛面前。
“你们要什么？”家洛随意打开一枚戒指，气血扫了一遍戒指里的药材朝宿楚颜点了点头。“剑宗被灭后，你有什么打算，看着商会一家做大吗？如果明珠大陆那边被你搞定，等你一走，商会再无顾忌挥军西进，我是开战还是不开战？”宿浮生坐在主位自斟自饮笑了笑。
“我打算以北边的明王寺一线到西南侧的桑云城，直至最南端的沼泽之地为界，成立一个联合势力，包括明王寺全部地盘，整个蛮荒之地，器丹宗旧地，四大宗门原本地盘的一半，沙漠，沼泽，面积能占到整个凌天大陆四成地域。到时候鬼族，明王寺，蛮荒之地加上血族跟南边的巫族一起开个会，有事大家商量着来。当然，你们鬼族的势力最为强悍，肯定以你们为主导。至于在明面上，自然是不要过多挑衅商会那边，其余的，像资源，人口，税收，军队什么的，完全自治，形成一个鬼族，妖兽，人族共同生活的区域，当然，跟商会保持商业互通跟人口迁移流通肯定是必要的。”家洛掏出凌天大陆的地图随手画了一条线。
“有意思，这是华天逸的意思？”宿浮生还是比较满意这种方案的，这么大的势力范围以他们鬼族为主，其中的利益自然不必多说。“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商会那边铁定是不会同意的，光是明王寺跟器丹宗还有四大宗门地盘划掉一半出去，商会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我先搞定剑宗跟魔族，在我走之前，我会想办法跟商会谈妥这个方案，我也不想东西两面再度全面开战，那就没完没了了。”家洛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