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奇峰很失望，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说了一声“是我唐突了”，然后转身离开。
苇庆凡看着他走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听到了两人对话的黎妙语有点疑惑的低声问：“为什么不帮啊？”
她觉得很奇怪，因为按照苇庆凡的性格，绝不会吝啬于在这种事情上帮忙。
捐出那两千万，有很多因素，彩票、营销，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苇庆凡想要捐款。
否则的话，如果为了营销，把这些钱拿去给媒体、给记者，效果要好得多，可以让那些人吹嘘他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甚至于，把这些钱直接送给粉丝，也会收获巨大的热度——捐款是其中营销效果最差的一个，甚至于想要往网民之外的普通人群体里面去扩散，还需要很长时间来发酵。
翻修一下教室而已，江奇峰也说只需要十五万左右就足够了，对于苇庆凡和她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笔的钱。
甚至于，如果不是苇庆凡偏爱国产品牌，前几天他生日的时候，她给他买一块手表，可能就要几万块钱了。
而这可以翻修几间教室了，可以让很多学生受益。
最后这个念头让她忽然有些羞愧，随后看到苇庆凡叹了口气，笑了笑道：“我是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好人。”
“啊？”
黎妙语更加迷惑了。
苇庆凡低声道：“我很佩服这种人，但也很怕这种人，他们自己无私，于是会很自私的把自己这种无私的精神强加给他们亲近的人，或者是他们认为是好人的人……江清淮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受害的。
“如果我这一次答应了，下一次如果再遇见其他的问题，他在正常的途径里面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你猜他会不会想起我这个康慨解囊的善良的有钱人？
“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会有人缺钱，每一天都有人需要钱来解决困难，偏偏这又是一个很善于发现别人困难的热心人、好心人……
“我今天答应帮他，以后就永无宁日，他或许会觉得不好意思，但为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会选择放弃他不必要的自尊和这种不好意思的情绪……直到有一天我忍受不了，拒绝他……就跟今天一样。”
苇庆凡一口气说完，摊了摊手，“所以，我选择今天就直接拒绝，我是个商人，不是好人。”
黎妙语听得一愣一愣，好一会儿才道：“好像也有点道理……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疑惑问：“那他说的那个学校，你就这样看着啊？”
苇庆凡想了想，苦笑道：“再说吧……这是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别说教室需要改造了，还有很多人连学校都没有，连教师都没有呢……我们省，总比偏远地区的学生要幸福很多的……”
他记起后世了解到的一些事情，轻轻叹息，“这些事情只有国家发展才能解决，个人的努力代替不了，救得了个体，救不了全部……”
见黎妙语还是蹙着眉头，他伸手捏捏她的脸，笑道：“天下大同之前，每天都有人受苦，或许之后也如此，我们又不是圣人，自己的生活总要继续，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就足够了。”
黎妙语鼓了鼓腮帮，轻轻点头道：“嗯……”
她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迟疑了一下，道：“我爸妈每年也都会捐款的，但是捐出去那么多钱……”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又道：“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更有钱了，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基金好不好？就专门帮孩子上学的……”
“希望工程就是啊。”
“你不是不相信别人的组织吗？”
“但是我给钱他们才会说我的好话啊，他们存在总会做事情的……回头去了解一下扶贫的项目……经济差距才是根源……”
苇庆凡顺着她讨论了一下，然后笑道：“好了，先别考虑这些悲天悯人的事情了，回到咱们自己的小日子，你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再过两天吧，你先回去，我再陪爸妈两天，我不只是你的女朋友，还是他们的女儿。”
“我也没说你是我的女儿啊……”
“滚！”
两人说完悄悄话，与同桌的人礼貌道别，然后来到了黎树青、赵雅泉这一桌上，找了空位坐下来，安静听着长辈聊天，用这种柔和的方式刷存在感。
婚宴散后，黎妙语没有直接回家，陪着苇庆凡一块前往科大，去找冯永安。
冯永安假期在跟着一位老师的实验室里面工作，有补贴，因为有助于他自己的能力提高，因此并没有选择再去做兼职。
冯永安看到两人一块牵着手到来，脸上表情漠然，似乎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对黎妙语打招呼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对苇庆凡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还行。”
“你们导师对你怎么样？”
“还行。”
“你就会这两个字是吧？”
“不是。”
冯永安似乎不太想说话，或者说不想跟苇庆凡说话，苇庆凡也懒得多说了，将一份婚礼的伴手礼给他，然后顺便递过去了一台古词手机。
“公司的手机，怎么使用你自己摸索。”
苇庆凡笑着道，又问：“对了，你爷爷奶奶多大年纪了？”
冯永安有点奇怪，但还是道：“六十多……怎么了？”
“用智能手机可以开视频，打视频电话，你可以教他们用一下，当然，手机你自己买，现在官网很好抢，基本是现货了，线下也是原价。”
这家伙一直拿着公司的补贴，加上学校实验室的补贴，每个月都有收入，花费又很节省，应该是有一定存款的。
“好……谢谢。”
冯永安点了点头，很认真的道谢，想了一下，还是对黎妙语道：“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可以跟我说。”
黎妙语微微睁大眼睛，有点惊奇地问：“你会打他吗？你能打过他？”
冯永安道：“不是，我会对你好的。”
“嘁！”
黎妙语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稀罕呢，你喜欢我只是为了省钱而已，你马上就会很有钱了，赶紧去找一个你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吧。”
“你跟她说了？”
冯永安怒视苇庆凡，有点恼羞成怒，“这种话你也告诉她？”
“废话！”
苇庆凡没好气的反驳，理直气壮，“你整天觊觎我女朋友，装的好像多深情似的……能破坏……呸！能揭穿你虚伪面具的话，我当然要告诉妙妙，免得她被你蒙蔽！”
“……”
冯永安一时间咬牙切齿，又哑口无言，沉默了两秒，才看向旁边，低声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懂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啊？”
黎妙语又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你赶紧去找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女孩子去谈恋爱吧……不准因为想谈恋爱就去谈啊，那样是耍流氓！”
苇庆凡补充道：“有时候耍流氓也可以，反正是不是真喜欢除了你自己也没人知道……耍着耍着就真喜欢了……”
他还在蛊惑，黎妙语没好气掐他的腰，苇庆凡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住了口，抓着黎妙语的手道：“好啦好啦，回家再秀恩爱，别在这里刺激人家……”
冯永安冷笑道：“贼喊捉贼！”
“行啦，没事了，我们先走了，又不是饭点，没办法蹭饭。”
冯永安也不挽留，送他们到校门口，看着他们登上公交车离开，自己转身返回学校，继续去实验室里面忙碌。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好肉都被狗吃了……好女孩儿都被混蛋糟蹋了……”
接下来的半天，他脑海中都是这三句话，为黎妙语深深不平。
这样的好女孩，就该跟自己这样的好男人在一起才对，居然便宜了苇庆凡……老天真瞎眼！
所以，自己这样的好男人要避免更多好女孩被混蛋糟蹋，下一次碰到好女孩，一定不能放过，不能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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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想着，又一次这样想着。
————
苇庆凡傍晚到宋小池家里吃了一顿“聚餐”，随后飞回京城，在九点出头落地，李婉仪开车来接他。
“我拍了好几张婚礼布置的照片，不得不说，宋表姐还是很懂得浪漫的……回头我们可以借鉴一下。”
李婉仪没有开车，坐在副驾驶位上横了他一眼，“你确定妙妙不会借鉴吗？”
“她晚，你可以抢先。”
李婉仪冷笑了一声：“渣男！”
“……这跟渣男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渣男，跟你有关的事情，当然跟渣男就有关系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
苇庆凡没有跟她争辩这件事情，转移话题道：“我刚好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
“中午在婚礼上碰到了江奇峰……你还记得他吧？”
李婉仪转过头，眸子微微睁大，很惊讶的样子：“江清淮的爸爸？”
“你装的太过了。”
苇庆凡有点无奈和好笑的提醒道，“演技得收着点……还装？我就不信妙妙没跟你说？”
李婉仪眼珠转了转，到底脸皮没有他那么厚，装不下去了，撇撇嘴道：“说了又怎么样？”
苇庆凡笑道：“说了就说了，你装什么啊？”
“我什么时候装了？”
李婉仪大概也觉得自己的争辩没有意义，有点恼羞成怒，嗔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呀？赶紧说。”
“那个学校教室改造的事情……既然遇见了，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勿以善小而不为。”
“你不是说怕被认为是好人吗？”
“不让他知道是谁不就行了吗？”
李婉仪眼睛眨了眨，“什么意思？”
“我想跟江清淮商量一下，通过她把钱给她爸，我不出面，就说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就是江清淮，然后她又刚好认识一个朋友之类的——就是你，把这件事情解决。”
苇庆凡说着自己的想法，“具体怎么说可以再商量，总之跟我没关系，然后也不要让江奇峰认识你，不然下次有这种事情他还会找你……”
李婉仪想了想道：“好，他毕竟也帮过我，就当是报答人家，也可以帮这个忙。”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
李婉仪没有出声的点点头，澄净妩媚的眸子打量着他，笑吟吟地问：“没有江清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