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件事情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让人觉得愚蠢,那么去做这种事情的人就一定不够聪明,但是世上总有很多的无奈。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江湖出身的道门弟子,栖云不愿意掺和这种听起来就很离谱,实际想想也确实容易给自己招祸的事情,但是不可否认,北冥作为一个说客有着高超的语言技巧,他仅凭一句话就说服了自己。
“逍遥派有一门武功,可以轻易将他人的武功学来使用,不巧的是,在下精通此道。”北冥的话听起来有些自夸的意思,但也透露了一个信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拉栖云两人下水。
一想到自己远在千里之外游历,朝廷的海捕文书忽然就落到头顶,那种感觉一定不会好受,不过作为一个二十出头就将道家典籍读得滚瓜烂熟的学者,栖云没有动怒,而是选择了退让。
不过他的退让并非示弱,而是为了让自己保有足够的余地,此时此刻双方都还没有闹到刀剑相向的地步,若是一味强硬下去,万一最后棋差一着,那便是再无回旋余地。
栖云不喜欢冒险,不过此事若是叫上阳知道了,两人必有一战恶战,所以北冥很鸡贼地私下找了栖云商量此事,对方没有选择将事情告诉他的暴躁师弟,那便说明此事大半已经成了。
于是四人最后还是一道上路前往华山,按照北冥的说法,他们绝非劫掠道路的山贼之流,而是为了揭示世间真理的先驱者。
......
“你们相信预言吗?”
半途中,当沧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这种不接地气的话题一般都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下才适合开口,今时阳光明媚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清风飒爽叫人心情逾越,突然落下这么个奇怪的问题,实在有些煞风景。
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女子,也或许是因为上阳根本就没见过几个女人,所以他待沧月一直都很有耐心,起码对比应付北冥总是惜字如金的情况来看,他对沧月已经很上心了。
“听闻苗人会祭祀山川荒野,不知沧月姑娘所说的‘预言’,是不是和这些有关?”上阳在接话,但从他的回答不难听出,他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没有多少兴趣的。
栖云平静地道:“天道有常,道法自然,世间万物合该按轨有迹,若有预言,自然不能不信。”
“你师兄其实是个书呆子吧?”
北冥暗戳戳在上阳身旁吐槽了一句,尽管很不爽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但是这一次上阳认为对方说得没错,栖云有的时候确实像是读道经读傻了,整个人和那百八十的老朽一般,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一点活力都没有。
“北冥道友有何见解?”也不知道栖云是不是听到了对方的话,他转头就将话头递给了北冥。
北冥却是耸肩道:“所谓预言,便是身处现在,但却要对未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描述,倘若一切都如预言所说的发展,岂非说人力无用?我才不信这种东西。”
栖云看向他问道:“你不信天命?”
“不信,”北冥不屑一顾,朝天比了个粗俗的手势:“我命由我不由天。”
上阳挑眉似有交谈之意,栖云摇头却是不语,沧月嘻嘻哈哈地道:“这种事情信不信都是那样嘛,不过我还是挺相信的,这次我来中原,就是因为闲来无事在寨子里占卜的时候,预示上说这里有好玩的东西。”
“无趣!”北冥鄙夷地道:“都是一群无趣的人。”
“别这么说嘛,要不然我也帮北冥大哥你算一算?”沧月似乎跃跃欲试。
北冥本来不屑一顾,随后转念一想,似乎当个乐子听也挺不错的,于是他就说道:“那就请沧月姑娘替我算算未来的运势吧。”
沧月笑嘻嘻地道:“那好,我们苗人的卜算之法没有那么复杂,天地万物,什么都能够用来当做预言,不如我们就边走边看,我看见什么就用什么来算,怎么样?”
“......你该不会是故意在耍我吧?”听完了沧月的话,北冥有些嫌弃:“算了算了,那就按你说的好了,我想想啊——那请姑娘替我算算,我几岁的时候会富甲一方,住进十进的大宅子,有一百人的下人可以随便使唤,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钱,找不完的乐子。”
“呜哇......”
沧月的表情一言难尽:“北冥大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肤浅的人。”
“要你管!”北冥瞪了沧月一眼:“要算就快点算。”
“行吧。”
沧月撇撇嘴算是答应了,几个人在路上走着,就看见沧月神神叨叨地随手捡起了几块石头,又随手摘下了几片树叶,看样子就像是在玩一样。
“她果然是在耍我吧?”北冥的表情有些微妙。
“未必,”栖云却是摇头:“苗人的卜筮之法本就与中原不同,运势与自然相关,沧月姑娘用万物之法进行卜算,也不失为一种探究道的思路。”
北冥目瞪口呆,他远离了栖云,去找了上阳低声道:“你师兄该不是疯子吧?”
“......道友慎言!”上阳没好气地回了北冥一句,虽然他也觉得师兄修道修地有些魔怔,但这是他们武当的自家事,轮不到一个外人叽叽歪歪。
“咦。”
沧月忽然停下脚步,她弯腰从路边采了一朵系数平常的花,随后仔细数了花瓣的数量,然后一拍手道:“我算出来了!”
“是吗?”北冥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现在已经不对这个苗疆怪姑娘的占卜有任何期待了,不过既然算了,那听听结果也不错。
沧月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正色道:“北冥大哥,我算到你将来会收八个弟子。”
“谁要你算什么无聊的东西啊!”
北冥脸色一垮,他无语地道:“然后呢,你算到我哪个弟子能够给我带来泼天富贵了吗?”
“这个没有,”沧月摇摇头,然后一脸可惜地道:“不过我算到北冥大哥你会英年早逝,所以就算你哪个弟子大富大贵,你估计也是享受不到了——诶,你干嘛啊!”
北冥一把夺过沧月手里的野花丢在地上踩了两脚,他黑着脸道:“果然是一点儿都不靠谱,这算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将来一定保证只收一个弟子,绝对不给你这个破预言应验的机会!”
“嘁......”沧月嘟着嘴:“若是将来预言应验了,本姑娘一定要去北冥大哥你的坟头好好奚落你一番,叫你不信我!”
“是吗?那你可没机会了,”北冥哈哈大笑:“本道爷一定会活到一百岁,然后去你们几个坟头上好好嘚瑟一番的,哈!哈!哈!哈!”
北冥仰天大笑,沧月气得牙痒痒,这时候上阳也不甘示弱地道:“若说卜卦算命之事,我师兄也懂不少,他现在可是我们武当最会算卦的人了。”
栖云笑着摇头道:“无论问卦还是卜筮,这都是需要顺应时机天命的事情,哪里像是师弟你说得这样轻松,不过苗人问命的方法贫道却是有几分好奇,不知沧月姑娘可否替贫道解惑?”
“当然可以啊,不过还是等晚些时候我们再慢慢聊吧。”
说话间,沧月停下了脚步,她指了指前方飞扬的尘烟说道:“现在我们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三人循着沧月所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有一伙马贼正在劫掠一支商队,不过他们并不顺利,有几个剑法整齐划一的侠客阻拦了他们。
远远看去那侠士虽然人少,但人人武艺精湛,不过三五个人就能够叫十多个马贼占不着便宜,但马贼狡猾,他们一面围攻这些侠士,一边分出人手去袭扰商队里的百姓,让那些侠士左支右绌很是疲惫。
“光天化日竟如此猖狂,真是可恶,师兄,我们也去帮忙吧!”上阳是个疾恶如仇的人,他对栖云招呼一声之后立刻提剑杀了过去。
栖云也对北冥说道:“除恶务尽,贫道想要擒下他们,不叫他们有机会回去报信,还请北冥道友相助。”
“好说。”北冥也很痛快,两人说好之后,分别从两头去包抄这些马贼的后路。
被留下的沧月有些无聊,她发现这几个道士似乎有些刻意在照顾自己,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甚至都没提一嘴叫她一块参与,虽说有人照顾是一种不错的感觉,但同样也叫她有了一种被当累赘看的不爽。
“看不起我,哼。”
沧月皱了皱鼻子,随后取下一个挂在腰间的小罐,她轻轻拨弄罐口的木塞露出一小条缝隙里,一片绿莹莹的光点便如星河一般攀上了她的衣衫。
那边,上阳一剑杀入了敌群之中,这简直就是猛虎出笼,那些马贼对付这三五个侠士都异常费劲,别说对付他了,三两下就萌生了退意,一个个急吼吼地要往回去。
可是栖云和北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马贼进退不得,但他们没有丧失战意反而是歇斯底里地开始鱼死网破,只见落单的马贼发狠地将主意打到了一旁的百姓身上。
“不好。”栖云眉头一蹙,他以为马贼被他们这样一堵必会士气崩溃然后一泻千里,没想到他们堵死了所有退路,反倒叫对方决定殊死一搏。
“都给老子滚开!谁再敢上前一步,老子就——!”马贼发狠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下一秒,一只翠绿的大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一下将他整个人都扇飞了三四丈远。
“什么人!”仅剩的几个马贼大惊失色,这诡异的一幕不仅吓到了他们,就连栖云三人都是大为吃惊。
但很快猜到原因的他们齐刷刷看向了后方,只见沧月飞身挂在了树梢上,一双小脚在空中荡阿荡着,手里捏着一团翠绿色的光团,周身一环又一环的绿色光带,好似会呼吸的缎带一般飘扬着。
上阳看着那沐浴在翠色光芒之中的女子,止不住地出神,就连手中剑的气势都要弱了几分,生怕惊了这仙子似的女孩。
不过这一幕落在马贼眼里就没有那样美好了,特别是当他们看到那绿色的光点化作了一只又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们的同伴生生拍得嵌进了地里。
“妖——妖怪啊!”剩下的两个马贼彻底意志崩溃,面对刀剑他们可以做到以死相拼,但面对妖魔,他们根本提不起一战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