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掌教栖云子轻轻一挥袖就搅得整个江湖地动山摇,这种情况下,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锦衣卫的出现在上阳子的预料之中。
只不过,道门令才刚刚发出,就连江湖上道家一脉的势力也才刚刚收到消息不久,锦衣卫居然能够来得这样快,这着实超出了上阳子的最初预计。
而且,这一次锦衣卫派出来的人也不一般,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亲至,这要说对方此番没点什么别的意思,恐怕天下人都不会相信。
朝廷表现得越是重视,武当的危机就越大,尤其是当上阳子赶回山门前的时候,那铺天盖地如黑潮一般的锦衣卫,突出的就是四个字,来者不善。
上阳子来到之后,乌泱泱的锦衣卫队伍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正前方,两名千户,两名副千户正在谈笑风生。
苗疆一行之后,并未立刻回京的千户闫峰和曾鸿被陆寒江急令调来,加上原本就跟在身边的崔一笑,以及驻守此地的副千户刘一手,四位锦衣卫高手齐聚,威势令人不敢直视。
虽说面对武当这样的庞然大物,两个千户两个副千户的阵容显然还是弱了些,可陆寒江此番主打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他没有多耗时间把京中坐镇的吴启明等高手叫来,而是将自己得到消息后,能够迅速调动的兵力集中起来,意图一举震慑住武当。
陆寒江虽贵为指挥使,但由他性格使然,所以独行江湖的时候,向来是不喜欢带着一大批人一块上路的。
可是,此次出行的队伍里,除了陆寒江这个指挥使之外,还有永乐公主这个极其尊贵且重要非常的人物在。
此番武当山下这吓人的队伍,半数都是保护永乐公主的人马,再加上他一路走来,从各地卫所迅速征调兵力,会师武当之时,声势已经震天响。
上阳子震惊且凝重的表情被几个千户副千户看在眼中,他们目不斜视,心头都是冷笑不已,这架子十足的老家伙也有被吓到的一天,真是叫人痛快。
“上阳子道长,久违了。”
双方打了照面之后,闫峰率先上前来拱手一礼,对方年纪比他几乎大出一轮,世人以礼法为重,所以他此番先声见礼,也算不得弱了气势。
“闫千户。”
上阳子收敛眼中惊色,领着众弟子上前,他本人打了稽首道:“诸位大人劳师动众,不知今日来我武当,所为何事?”
上阳子开门见山,闫峰却故意要打个哑谜,他哈哈笑道:“上阳子道长这话就不对了,你我两家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闫峰一席话,成功让上阳子的面色沉下,武当和锦衣卫之间除了刀剑,难道还有其他交情可以论吗。
上阳子不知道闫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便把口一闭,就这么跟对方耗下去。
闫峰见上阳子一副硬石头的模样,也是大感无趣,他摇摇头,语气惋惜地道:“道长难道不记得了吗,上回陆大人还命本官送来一份礼物。”
“礼物?呵,倒是有这么回事。”上阳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当初五岳率半个江湖的势力来逼迫武当,万急之中,锦衣卫派人送来了华山派的两个孩子当人质,直接把武当逼到了左右不是人的地步。
那份名为赏赐实为毒药的礼物,上阳子印象深刻。
但此刻闫峰不仅旧事重提,竟还厚颜对上阳子讨要起了“回礼”,他道:“上阳子道长,这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我们陆大人大方送了礼,为何迟迟不见栖云子掌教的诚意?”
闫峰偏了偏身子,朝着上阳子身后的武当山门望了一眼,玩味地道:“怎么,莫非道长不打算请我们上去吗?”
上阳子的目光越过了面前的闫峰,看向了被锦衣卫的大军团团包围的那架马车,他的眼神深邃,似乎想要透过那奢华的车架,瞧一瞧那位神秘莫测的陆大人。
可惜,那车架安若镜湖,外头的风雨,根本吹打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指挥使大人。
上阳子目光微垂,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武当山乃我等山野道人修行之地,兵者不祥,诸位大人请回吧。”
万没想到,面对锦衣卫如此兵势,上阳子居然毅然决然下达了逐客令。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许多锦衣卫已经面露不善,他们的手都下意识地搭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
另一边的武当弟子也不甘示弱,各自调整站位,一字排开立在山门之前,大有不畏强权鱼死网破的架势。
闫峰的眼神也有瞬间的阴冷,但很快却又恢复平常,他澹澹地道:“道长所言不错,兵者,确为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但圣人有言,兵者虽不祥,不得已,则可用之。”
上阳子的眼底闪过几分惊讶,不过旋即就又释然,孟陆两代锦衣卫指挥使都是世家出身,如今锦衣卫里居高位者,极少有不读经典的白丁莽夫,多也是世家子弟。
闫峰能够说出这番话来,显然也读过一些道家典籍,但也就是这,更让上阳子不满。
“圣人之所言,是以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乃以恬澹为上,是故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大人,莫要曲解圣人之意。”
上阳子表现出的适当的薄怒,拿道家圣人的话开玩笑,他没拔剑已经算是看在朝廷的面子上了。
闫峰表现得有恃无恐,上阳子为人看似极重规矩,眼里容不得沙子,实则是个相当理性之人,他表现出的刚强,更多是因为修习了神霄剑法所致。
面对上阳子的反驳,闫峰无所谓地道:“道长说的是,本官学艺不精,倒是让你见笑了......不过,本官此来可不是跟道长论道的。”
闫峰见好就收,一旁的曾鸿接过了话头,站出来冷笑道:“上阳子道长,我等尊你也是一代道家前辈,自会以礼相待,望你也要明些事理,陆大人在此,武当,岂有不迎之理。”
上阳子看见闫峰这就退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曾鸿这会儿又拿朝廷的名义相逼,他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这什么让不让的都是门面说辞,武当是江湖门派,同时也是香火道观,每年来往香客不计其数,也从没有不接待朝中之人一说。
锦衣卫小旗官也好,指挥使也好,上阳子无所谓让不让的,他在意的只是如何让,怎么样让才能够将武当此时弱人半分的气势搬回来。
可就在此时,后方车架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真是的,叫你来领路上个山还婆婆妈妈的,本大人又不是不给钱,老道士,赶紧给句痛快话,让还是不让。”
此言一出,武当众人震惊无比,就连上阳子也是两眼瞪圆,他倒不是震惊于这位陆大人图穷匕见如此之快,而是从车中说话之人的声音,赫然是个女子!
不待他理清其中的逻辑,车帘被一把掀开,众锦衣卫下拜恭迎,一身银底黑金袍的女子满脸不耐地走了下来,单手叉腰的刁蛮模样,让武当这边全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