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青要一双老眼中惊色一闪而逝,他笑呵呵地道:“贵人这真是要问倒老头我了,老头子自小便是孤儿,这名字是过世的父母所取,是何意思,老头子也不明白。”
听得这回答,陆寒江并无反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青要见对方无有反应,迟疑小会之后,他又问道:“贵人这般在意,不知老头这名字可是有什么不妥?”
沉默片刻之后,陆寒江哈哈一笑,说道:“青要,青女也,青腰之女,此乃玉女之名,在下只是好奇缘何老丈会用女子的名讳”
青要微微一愣,旋即神色一松,他苦笑道:“贵人见笑了,老头子的父母都是农人,许是随口取了这个名号,竟不知这名字背后还有这等意思。”
“哦,是个巧合啊。”
陆寒江似是随口一提罢了,他见作揖一礼道:“老丈宽心,舍妹今日给老丈招了这无名之祸,在下定会负责到底,老丈有何要求,尽请开口便是。”
青要连道不必,陆寒江又和对方推脱了几下,然后才提出告辞,他把两个丫头带回了客栈歇息,然后暗中吩咐随行的崔一笑去替他取来些东西。
崔一笑初听到陆寒江所要之物,也是大感不解,但他生性沉静,自不会在这时候提出疑惑,既然大人有所吩咐,他照办就是了。
于是,等到晚上用完饭回到房间之后,永乐就看见了陆寒江挑灯在看《山海经》。
永乐倒没有对陆寒江的兴趣感到什么奇怪,毕竟在家中书房里她就已经见过了,整个书架几乎都是杂记异闻,要么就是奇门八卦,反正儒家经典是从头到尾只有那一本罗夫子所赠的《论语》。
时间还早,永乐这样活泼的性子是肯定睡不着的,所以她走来走去没事干,干脆也趴在了陆寒江的背上,跟他一块看书。
但终究这只是陆寒江的个人兴趣,永乐没看两页就觉得烦闷。
不过,就在她快要失去的兴趣的时候,发现陆寒江翻来覆去看着的这一页,字里行间有这样一段描述,让她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又东十里,曰青要之山,实惟帝之密都......青要?诶,这不是今天那个老爷爷的名字吗?”永乐惊奇地道。
“嗯,是啊,”陆寒江将书本合上,笑着说道:“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凭着印象让他们找来这些书籍,看来我的确没有记错。”
“青要,青要之山,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永乐恍然道,她是皇家公主,自然是读过书的,她起初也奇怪,所谓青要,便是青女,乃青腰玉女,是传闻中掌管霜雪的女神,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陆寒江给她解释道:“看来是这样的,传说青要之山上还有一种特别的草,形状像兰草,茎干呈方形,开黄色的花,结红色的果实,人吃了它能使肤色变得美丽。”
永乐是女子,听得这种仙草可以美颜,她的两只眼睛立刻就变得一闪一闪的,陆寒江哑然失笑,拿手指点了点对方的脑袋,说道:“这只是传说而已,谁也不知道青要之山在哪里。”
“哦......”永乐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去了。
陆寒江将书本放下,然后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起身对永乐说道:“我出去一趟。”
在永乐眨眼的工夫,还没来得及说出带上她一起,陆寒江就已经化作一阵风从门口离开,顺带还把门捎上了。
永乐愣在了原地,半晌后,她才气哼哼地自己回到床上去歇息了。
......
陆寒江从客栈离开之后,运起轻功在屋檐上连踩数步,几个起落间就来到了城外,锦衣卫已经在此地备好了马匹,陆寒江骑上它,一路朝着小道入了深林。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陆寒江勒住马绳,四周迅速点起无数火把,黑暗中隐藏着的锦衣卫尽数现身,用手中火光将这一片暗林照得透亮。
“大人,在这边。”其中一位锦衣卫弓着身子为陆寒江引路。
往前走了数步,陆寒江来到了一座坟茔之前,这座山林中的坟墓虽然地处荒凉,但却被人收拾得很干净,四周的杂草都不见生长,显然是时常有人来打扫过去的。
陆寒江命人用火光照亮此墓,他低头看去,碑上刻着死者的姓名——荀引歌。
陆寒江凝视着那墓碑,片刻后,他挥了挥手,两侧的锦衣卫立刻上前,手持铁锹铁铲,开始将坟墓挖开。
锦衣卫的动作迅速,很快坟茔里的棺材就显露了出来,几人奋力将它搬到了外头。
其中一人捏着鼻子上前看了一眼已经虽然在土里埋了数年,但却保存十分完好,看着竟是半新不旧的棺材,眉头皱了皱,回头对陆寒江说道:“大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陆寒江上前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这跟来的锦衣卫是办桉的好手,他一语就点出了问题所在:“大人,此人乃是薄葬,下葬之日距今已有十多年之久,尸首必然早就腐化,连带着这棺木也不能幸免才是,可您看......”
陆寒江顺着他的指向,看到了半新不旧的棺木,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打开看看。”
“是。”
几个锦衣卫利落地将棺木撬开,有人捂着口鼻凑上前看了一眼,立刻回头躬身报道:“大人,里边只有一些衣物,并没有尸体!”
陆寒江微微眯起眼来,沉吟片刻之后,转身就走,顺便留下最后一句吩咐:“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身后的锦衣卫听了,立刻又动手将坟茔还原。
而陆寒江则是快马回了城,他并没有直接返回客栈,而是趁着夜色潜入了书院之中,如若真与他所料一致,那么,此刻那人应该在等着他才是。
果不其然,等到陆寒江来到书院之时,院子里的灯通通都被点亮,书院早已经无人,所以晚间自然也不会掌灯,会做这件事的,只有这位白日遇见的青要老爷子。
陆寒江伴风而落,一股子妖风将院落里近半的灯火都吹灭了,他站在阴影之中,看着灯火里句偻着身子的青要正披着一件青衫,等候着他。
“你果然还是发现了。”青要的声音无悲无喜,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竟是明亮无比,有震惊,有无奈,有恐惧,也有一分澹澹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