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林院。
林白在桌上铺了一层纸,开始搜刮肚子里的墨水。
作诗嘛,最基础的要求便是合辙押韵。
其次,便是有鲜明的诗人个性,或者感物伤怀、忧国忧民、浪漫幻想。
可诗歌这种东西,不是张口就来,要结合真实的时代和背景。
李白的诗,忧国忧民吗?
当然不,他死在最繁华的盛唐,他想十步杀一人,他想让权贵为他弯腰,他恨不得对天下所有人大喊“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白:忧国忧民?抱一丝,请出门左拐找我的小迷弟杜甫,那是他的icon。
林白痛苦地抓头。
自己倒是可以借鉴一些名句。
可到底是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还是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不对,这个世界,有黄河吗?
东琅郡倒是有一条大河,名为泗河。
可东琅人都知道,泗河是从西陇郡的渤曲山上流下来的,自己要是写“泗河之水天上来”,这不是胡扯蛋吗?
哎呀好纠结。
既要符合鱼幼阳的人设,又要包含十个数字,可真是难为洒家了。
算了,就写这个,小学一年级语文的第一首诗,《山村咏怀》。
林白将诗发给鱼幼阳,便来到前堂。
小方桌上,花篮里整齐摆放着白色方砖软糕,上面还点缀着香气袭人的桂花。
那是柳姨娘专门给韩芙歆做的零嘴。
柳姨娘当时还说,她做得糕点,吃不胖。
可韩芙歆吵着闹着她就是要吃胖,并且要吃得跟姐姐一样“胖”。
此时韩芙歆正在一旁托着小脑袋,美滋滋地看着《通灵杂术》,丝毫没察觉到嘴角粘着糕点渣子。
“先看《真灵感知》不比《通灵杂术》学得更快?”林白提醒。
韩芙歆抬头,粉嫩小舌头舔了舔嘴角糕渣,眼中露出疑惑。
“为什么?”
“你刚刚觉醒脉种,应该首先学会静气敛神,运气入窍,实现周天运转,才能更快填充你的气脉。气脉填充完成,便可突破到气枢境。”
“奥~”
韩芙歆直起身子,闭眼感受了一下气脉,微微皱了皱细眉。
“我昨天尝试了运转真气,费了不少力气,完全拖不动呀。”
“我当初也一样。你可以先行运转一丝,将这一丝真气练得纯熟,如臂挥使,再逐步增加。”
林白顿了顿,又问道:“你现在操控程度如何?能控制多少动物?”
“最多一次性操控不到十只小鸟,或者一只猫,一只狗。不过我最喜欢操纵小鸟,自由自在的。”
看着韩芙歆逐渐入定,林白来到院子里。
韩照薇正在练剑,脑后束起马尾,身着一袭白色练功服,双腿修长匀称且富有力量。
动作矫健,宛若游龙,一招一式严谨且标准。
丰润嘴唇中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氤氲成一团团白雾。
身影在冬日暖阳的倾洒下,倒映在林白眼底,生机勃勃,明媚而又鲜亮。
韩照薇忽然收剑,推剑入鞘,回头看向痴痴发呆的林白,眉头一挑。
“你在偷学?”
“没有!”林白立刻回神辩解,“我不会用剑,我只会用刀……”
“那你拿刀出来,咱俩比划比划。”
说着,韩照薇摆好架势,横眉冷对,如同一位高傲且无敌的剑客高手。
仿佛一剑动,举世皆惊。
又说道:“不许用真气。”
“你的身体,没问题了?”林白疑惑道。
韩照薇摇了摇头,眸中掀起一阵战意:“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正需要活动活动筋骨。”
“好!”林白拿出了虎煞刀,同样摆好架势。
“这是什么刀?怎么只有刀柄,却无刀身?”
话音刚落,只见一缕缕金色的气息从刀柄中冒出,转瞬之间便化作一串跃动的火焰。
紫金色刀身的轮廓于火焰中逐渐清晰,缓缓成型。
韩照薇不再多言,暗掐剑诀,身形如同离弦之矢,突至林白眼前,向对方胸前刺出三朵剑花。
此招名为“三探蛇洞”,可真正的杀招其实在第四刺,被攻击者若是抵挡前三刺中的任何一刺,都会漏出破绽,都会被第四刺命中。
林白微微一笑,一眼分辨出其中必然蕴藏某种玄机,却只管大开大合,挥刀一同斩去三朵剑花。
“乓!——”
“当啷啷啷……”
剑身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两人愣住了,忽然反应过来。
寻常之剑怎么能够承受得住这种凌厉的刀。
韩芙歆嚼着花糕,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两人,冷冷丢下一句:“白痴。”转身走向屋内。
……
鱼府,鱼公别墅茶苑。
陆宇执稿,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念出鱼幼阳刚刚交上来的诗。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支花。”
鱼幼阳忐忑望着陆宇和爷爷,表面强装镇定。
这首诗颇有乡村风格,不是自己这种公子哥会写出来的。
可林白说,自己只需要加一套正经的说辞,这两人就会信了。
“咳咳。爷爷,陆先生,在下昨日和三两好友去城外郊游,忘情游乐,及至日薄西山,方觉天色已晚,便寻村入宿而彻夜未回。直至东方既白,见村人生活安宁,固有所发。诗兴至此,不敢不作尔。”
鱼阳鼓:“……”
陆先生:“……”
鱼阳鼓起杯,吹了吹热茶,抬眼看着装模作样的鱼幼阳。
陆宇收起诗稿,藏于怀中,点头道:“作得不错,情谐雅致,别具趣味,虽然不甚高昌,也是诗性所发,乃合天成,算得上佳作。”
鱼幼阳顿时开怀,喜不自胜,期待的目光落到爷爷脸上。
心里念道:爷爷,来,说两句……
鱼阳鼓用责怪的语气问道:“你昨天何时出城的?”
鱼幼阳沉默。
“又是何时入城的?”
鱼幼阳再次沉默。
“画手的外务费,是你出还是都察司出?”
“……我,我出吧。”
鱼阳鼓点了点头:“嗯,下去吧。”
鱼幼阳一溜烟逃走。
鱼阳鼓笑道:“老师见笑了,想必这首诗,又是不知从哪里抄的。”
陆宇微笑点头:“令孙固然见异思动,可从后面那套说辞来看,短短一天他便能领悟出作诗的要求,这种天分难能可贵。”
“老师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