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正舒舒服服地窝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睡懒觉呢。
突然,一阵嘈杂的叫骂声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我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这谁啊?大清早的在骂谁呢?”
让我再也没了睡意。
于是,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套上衣服就出门了,一心想着循着这骂声去一探究竟。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离得越近,那骂人的声音就越发清晰响亮。
等我穿过巷口,老远就瞧见已经有好几个人围在那儿了,
这时,顺平大哥刚好也往那边走,他一边走一边跟我说:
“满仓媳妇骂人呢!”
我定睛一看,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正站在地边的坎坎上。
她剪着利落的短发,头上戴着个蓝头巾,身子胖墩墩的,双手像两把大钳子似的插在腰上,嘴里正像连珠炮似的大声骂人呢。
哦,原来是隔壁李家庄的李满仓媳妇。
看样子,她可能是骂的时间太长,累得够呛,这会儿正坐在地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休息呢。
可没一会儿,她像是又攒足了劲儿,“噌”地一下又站了起来,继续开骂。
“你娘的,你们是没吃五谷吃哈屎的吗?你把你家的先人不看好故意放出来刨我家的麦子,你知道我家满仓老实,你们就故意欺负我们,你们这些迟早断根的人……”
她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唾沫星子乱飞,脸涨得通红,就像个被点燃了的鞭炮,噼里啪啦地骂个不停。
来看热闹的人被这骂声吸,越来越多。
大嫂大哥来了,三大爷三大娘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顺平两口子也挤在人群里,还有一帮调皮捣蛋的孩子。
人越多,满仓媳妇骂得就越起劲,骂累了,她就一屁股坐在地坎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还用手擦着两个嘴角因为骂得太凶而流出来的白沫。
刚歇了没一会儿,她又像上了发条似的,站起来继续扯着嗓子大声骂人。
后来我才弄明白,原来是谁家的鸡和猪没看好,跑出来跑到她家地里去了,把她家刚种的麦子给刨得乱七八糟。
这时候站在地边看热闹的人,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谁也没有上去劝劝满仓媳妇。
在我们村子里,村民们养的鸡啊,从小就养成了到处乱跑找食吃的习惯,家里的大门根本就关不住这些成天四处溜达惯了的鸡。
那些刚出生还不足月的猪娃子,也调皮得很,时不时地就会悄悄地从大门底下的缝隙里溜出家门,然后自由自在地在村子里四处乱窜。
尤其是春播时节,它们难免会跑到别人家刚种的地里,搞点破坏啥的。
这在村子里人看来,本来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了,谁家还没养个鸡啊猪啊的呢。
大家站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议论纷纷,都开始私下悄悄地指责眼前这个骂得没完没了的满仓媳妇。
可她呢,就像没听见似的,根本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从天麻麻亮一直骂到了正午时分。
这期间,日头慢慢地升高,阳光越来越强烈,可满仓媳妇依旧骂得不亦乐乎。
直到午饭时间,她可能是实在骂不动了,才算是善罢甘休,嘴里一边还骂骂咧咧的,一边转身回家吃午饭去了。
这下,村子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看热闹的人们也都各自散去,回家该干啥干啥去了。
谁能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大爸从外面回来,一脸凝重地告诉母亲说:
“军平家的六只鸡全中毒死了,军平的母亲正在家里哭得伤心呢!”
原来是昨晚满仓媳妇为了报复,把拌了农药的小麦故意撒在自家地边。
军平家的鸡大清早出去找食吃,哪能想到这地里有拌了农药的麦子啊,结果吃了之后,一只只都中毒了。
等军平父亲发现的时候,赶紧跑过去想割开鸡胃掏出里面的麦子,可还是晚了一步,六只鸡都已经蹬着腿中毒死亡了。
军平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火冒三丈,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再也忍不住了,气呼呼地就跑去找满仓媳妇论理。
这两人一碰面,没说上三句话,就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一下子扭作一团打起架来。
一边是满仓一家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
另一边是军平母亲一家人,也是毫不示弱。
两家人互不相让,扭在一起,推推搡搡,吵吵嚷嚷。
平日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村子,突然被这两家人的吵闹声搅得鸡飞狗跳,鸡鸣狗叫声此起彼伏。
周围的邻居们听到动静,都纷纷跑过来看是咋回事。
大家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去拉架的拉架,劝架的劝架。
只见顺平大哥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使劲儿地把扭在一起的人往开拉;
大嫂和三大娘则在一旁焦急地喊着: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可这两家人正打得眼红呢,根本听不进去。
军平母亲扯乱了满仓媳妇的头发,那头发像个鸡窝似的乱蓬蓬的;
满仓媳妇也不甘示弱,一下子抓破了军平母亲的手背和脖子,好几道血印子清晰可见。
两家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在左邻右舍的好心劝说下,费了好大的劲儿,两家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被大家七手八脚地分开,推搡着回各自的家。
村子这才又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此时,只有头顶榆树上的一大群麻雀,依然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也不知道它们是在指责满仓媳妇骂人太过分,还是专门跑来凑个热闹,看这两家人打架的笑话呢。
这场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了,但却在村子里留下了一圈圈难以抹去的议论。
让大家心里都不禁感叹,邻里之间,还是应该多一些理解和包容啊。
当我和母亲说起这件事,母亲说:
“都是穷闹的,现在好多了,以前我刚嫁过来的时候,每天都有吵架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母亲一边说,一边长出短气,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或许是和别人吵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