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确实好吃。
范不着几口鲜汤入胃，在街道外吹进的凉风逐渐褪去，围着暖融融的锅炉闻着肉香味，望着大春盛上一碗又一碗大米饭。
“慢点吃，你这样狼吞虎咽像什么样子。”
他一巴掌拍在大春脑门上。
大春怔愣，眨巴着大眼抬头：“老大，女侠说了，这米饭不要钱的。”
可以免费续很多碗。
“重点是这个吗？”范不着皮笑肉不笑，“我们缺这点钱？”
这模样像是饿了十天没吃饭一样，像头猪一样猛啃。
“好吧，老大。”
大春挠挠头，搭配一头银发分明是清冷如月的气质，却因这个动作显得人朴实无华。
见他还在吃，范不着在店中兜兜转转，望见在窗户边捣鼓纸张的女子。
女子在纸张上涂涂画画，加黑字体突出内容，神情万分认真。
“你在干什么？”范不着好奇。
他一脚跨上木窗，单膝落在栏杆上，黑色布袍散落垂下，轻轻荡漾勾勒出男子结实有力的身材。
“哦，准备明天张贴在店门口的海报。”
海报？
“海报是什么东西？”
范不着不懂就问，还没得到答案，就见到女子将纸张展开举到了他的眼前。
只见白纸黑字上横列几行大字——
“天元宗宗主及堂主倾情推荐酒楼”
“赞不绝口的团建活动场所，家庭聚餐、修炼娱乐的不二活动地”
“这是真的假的？”范不着嘴角抽搐，伸手指向“天元宗”三个字。
就算是真的，这么明晃晃写出来当宣传标语也太诡异了吧，真的不怕那些老头生气吗？
“当然是真的。”
虞饼怪异地望了他一眼。
她还能虚假宣传不成？
“你这样不怕被找麻烦么？”
“什么麻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都是实话。”虞饼丝毫不慌，她就是想借着“名人”效应将酒楼做大做强。
盯着女子干练地将袖子挽起，把纸张贴在酒楼外面。
此时月光昏昏沉沉斜下，随着大春喝完最后一碗汤，鱼饼酒楼关门。
门外，虞饼同二人告别。
临别前，她目光盯着转身的男子，将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道出：
“你……是人是妖？我总感觉你身上有股同类的味道。”
但又不太相像。
男子嬉笑轻佻的神情收起，眼神一下变得锐利，侧身望来没有言语。
以为触碰到对方什么难言的隐私，虞饼刚想收回问题打圆场，旁边一直默默无言的大春开口了：
“老大他是半人半妖，所以女侠你才会觉得奇怪吧，我是纯妖，这个你有没有感觉到？”
呆萌的银发少年靠近，身后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凭空出现晃荡，再加上白嫩细滑的脸颊，莫名让人生出蹂躏之感，似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僵硬和尴尬。
“当然。”
虞饼点头之际，她目光瞟向摇晃的银白色尾巴，正要伸出罪恶之手，远处传来男子的叫唤。
“大春，走了。”
银发少年的尾巴陡然间收回。
好可惜！
虞饼心中惊叹一声，才迟迟看去，二人身影一前一后，在街角拉长影子。
半人半妖？
这特殊的出生似乎注定了不会被妖族正视，也同样会被人类排斥厌恶。
难怪选择干这种差事，说着下水沟老鼠这种丧气话。
在酒楼口顿足思索了刻，虞饼转身离开。
——
有了门口以“天元宗宗主”为噱头的宣传，鱼饼酒楼如日中天，生意口碑双丰收，很快成了芊芸坊的门面。
半月过去，酒楼运营逐渐步入正轨，街道上逐渐多上许多陌生的面孔，虞饼询问下，才知道三年一度的大宗门派武式会即将开始。
武式会的主场地一般会在四个大宗门派内举办，而今年刚好轮到天元宗。
“只有大门派弟子才可以参加吗？那些散修不可以？”她翘着二郎腿，询问酒楼的管事。
管事摇了摇头：“虞老板，照理而言是可以参加的，只是散修需要花费灵石去购买参会的位置。”
哦，好坑。
“一个位置多少钱？”
“一万灵石。”管事回答。
一万！
这么贵，是不是也侧面说明，那些自掏腰包的散修也颇有资产和实力。
虞饼眼睛一眯，觉得这是个坑钱的好机会。
她靠着近月来赚下的钱，开始开发酒楼新的业务，有关知宜草药升阶的事先往后放，将重心放在定制外卖服务上。
主要目标对象便是老顾客，可以提前一天预定菜再送货上门，见试行两三天后评价颇好，又前去和驿站旅馆合作。
若是暂居驿站的修士需要点餐，可以直接将菜单交给驿站老板，再由驿站转交给鱼饼酒楼。
保证健康效率，收益颇丰。
站在酒楼的二层小阁楼上，虞饼望着街道上热闹繁华的景象，她心满意足。
也终于将大部分事务忙完，有了喘息时间带两个小孩出门购物。
季节入秋，天气逐渐转凉，不仅家中的棉被要添厚，孩子们的衣服鞋子也需要买更厚实的，瓜子水果等都可以囤积起来，早早准备。
在购买这些生活必须品前，虞饼先带着两个孩子前往了一家店中。
见姑姑神神秘秘的模样，孩子们心中升起好奇，纷纷进行猜测。
在几个月的美食投喂下，小豆丁们脸上早没有了先前瘦骨嶙峋的样子，他们脸颊白白胖胖，圆润又微微发红，身穿精致的锦衣小裙，神色灵动又可爱。
“是给你们准备的储物袋哦。”
虞饼扬起笑容，将孩子们引入店中。
这里是家专卖灵器的铺子，一踏入门中，入目皆是金光闪闪的金属器皿，就连修士用的长剑和药师用的炼丹炉都有。
“可是……我还没有能够修炼……”
知宜眨巴着眼睛望向店里周围摆放的东西，不禁心神向往，目光最后落在一个炼丹炉上，目光又转为失落。
他们知道可以一下子掏出很多东西的小袋子，但也知道只有修炼有灵气的人才能做到。
知珩怔愣。
由于系统商铺的缘故，他其实已经可以修炼了，但这件事只有妹妹知晓。
他该说吗？
曾经落在身上的棍打和如今面前姑姑温柔的目光形成鲜明对比，心再次彷徨犹豫。
正愣神，两个精致的锦囊袋出现在他们面前，一个白色，一个粉色。
“普通的储物袋肯定是需要主人拥有灵气、可以修炼才能使用，但现在你们拿的是灵器哦，虽然比起储物袋能装的东西会少很多，但它的优点是小巧好看，普通人也可以用。”
缺点就是价格比储物袋贵了数十倍。
不过开酒楼赚到钱就是好，可以让她有实力一口气买下两个，也算是有能力给两个孩子较好的资源了。
女声细腻轻柔，落在心间。
知宜听罢欢呼雀跃，她蹦蹦跳跳地扑到姑姑怀中接过粉色小袋子，爱不释手地摆弄起来，心思瞬间活络：
“那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在里面囤放好多种子了？好多小草小花和药材。”
“当然。”
“姑姑，那能不能在里面放上好多土地、种东西呢？姑姑每天做的小蛋糕可以存进去吗？”知宜低头，掰着手指头数数，“我一天偷偷藏一个小蛋糕，一百天后袋子里就有一百块小蛋糕啦。”
虞饼无奈：“宜宜，说出来的话就不算‘偷偷’了，还有，里面没有阳光和水，种小花小草会死的哦，食物也会坏掉。”
“哦——”知宜拉长声音，垂下脑袋。
安抚完女孩，她抬头望向接过白色锦袋就一直无话的知珩，解释道：
“珩珩，姑姑想给你们买个袋子还是因为先前的宝剑，你随身带着不方便，但姑姑也想你自己来保管，有了袋子，以后宝剑就可以放到里面了。”
盯着手中干净洁白的小袋子，知珩忽而有点不敢抬头，他鼻间酸涩，眼睛红肿起来。
他其实可以修炼了，不需要这么贵的袋子，完全可以用便宜的的，但姑姑不知道，还对他这么好。
那日拔出神剑后，虚拟屏幕上显示他收获了一个盲袋，除此之外积分清空一点不剩。
正当知珩觉得他要开始努力赚积分时，姑姑的酒楼就开业了，生意红火的同时，他的积分也在狂长，短短三日便已积攒到两百积分——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怎么了？”
察觉到小孩的情绪，虞饼将知珩拉了过来细细询问。
知珩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尤其是在妹妹跟前，他倒入姑姑的怀中遮住脸，闷闷回答：
“谢谢姑姑，我只是有点累累的。”
“累就休息好了，没关系，在姑姑心中，珩珩和宜宜一直是最棒的小孩哦。”虞饼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安慰。
“真的吗？”知珩猛抬头。
“真的。”
敏锐观察到小孩微红的眼角，但虞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温柔拍了拍他的背。
“哪怕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吗？”
难得小孩有这样彷徨不定的表情，她觉得颇为新奇，肯定道：“是的，姑姑一直在你们身边。”
还能有什么过分的事？
是以后的堕魔走邪道，还是睚眦必报保护自身？
这都不算事。
虞饼买完灵器小袋子后，就带着两个小孩离开店中，准备去外面囤货买其他生活物品，却不知三人不久前的举动被两个人看在眼里。
“你觉不觉得刚刚那女的有点眼熟？”店中，在角落中挑选灵器的一个女子蹙眉，拉起身边男子的衣角。
男子自然是注意到了白裙女子的美貌，他吞咽下了口水，摇摇头：“不认识。”
只可惜貌美如花的年纪，却有了两个孩子。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不觉得她很像先前借我们钱的虞饼？那个只知道修炼丹药的疯子？”女子瞥见男子眼中的色相和垂涎，她心中窝火。
“怎么可能！”被踹了脚屁股，男子记起个浓妆艳抹的面容，挑眉，“那老妖婆怎么可能这么好看？”
“她头上那莲花簪一模一样，从前便听说她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只是那女人一直否认罢了。”
女子冷哼声，回想起刚才对方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的数把灵石，妒忌不平的同时，走到柜台前向老板打听起对方。
“哦，你说虞姑娘啊，”老板乐呵呵的，“她如今可是街坊里的大名人呢，二位路过芊芸坊时有没有见到那鱼饼酒楼？这姑娘便是酒楼的东家，生意红火人又大方。”
“鱼饼酒楼？”因过于诧异，女子高昂的声音颇为尖锐刺耳。
听到这四个字，男子又有了印象，恍悟：“是不是驿站里的菜谱就是鱼饼酒楼提供的？”
他住店时见到过。
“是是是，二位也是远道而来参加宗门武式会的？”老板抱拳祝福，“那便期待二位夺得好名次了，听说今年的最终大奖可不简单。”
女子敷衍一笑，拉着男子走出店铺。
“干什么？我都没挑完灵器呢，没件趁手的灵器，我怎么在武式会夺得好名次？”男子瞪眼。
“你他妈有钱吗？那里面稍微好点的灵器就要上千灵石，我们买得起？”女子抱胸冷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疯女人从前又穷又蠢，如今怎么能开出那么红火的酒楼？”
鱼饼酒楼火到路过芊芸坊的狗都会被宣传上几句。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可我们有她的把柄，该让那些喜欢她的人看看她的真面目的。”女子眯眼，一个计划应运而生。
“没有把柄啊，我们说得再多不会有人相信的。”男子摇头否定。
“没有把柄就创造把柄，不是说酒楼支持外送吗？你说如果外送的餐盘里生出小虫子了怎么办？”
还能趁机勒索笔横财。
他瑟缩：“那万一她背后有人呢？”
芊芸坊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商铺。
“你刚刚不是挺喜欢她长相的么？她修为低能力差，等和谈的时候、你霸王硬上弓无所欲为，她背后就算站再多的人，也会以她为耻的。”女子挑了挑指甲望去。
为所欲为？
男子脑中浮现不久前白裙女人天仙般的容貌身材，他嘿嘿一笑。
早知这疯女人浓妆下这么漂亮，从前便应该尝尝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