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看着来人,微微一笑。
来京海市之前,他就听说京海市政务服务中心屡屡遭受地痞流芒骚扰,设备被砸,人员被打。
而事后,那些人偏偏不逃也不闹,甚至主动投案自首。
警察方面处理的也十分痛快,一律按照打架斗殴的小案件处理。
基本上不是和解就是移交检察院后被免于起诉,哪怕是受害者一直盯着告状的,最后结果也就是到法院那里被判个免于刑事处罚。
这也是京海市政务服务中心工作迟迟无法推进的一个主要原因。
你刚刚要履行职责,人家就来闹事了,而且事后施暴者又得不到惩罚。
所以,苏哲知道,政务服务中心里,肯定有受害者,原来敢怒不敢言,但现在眼看着自己刚到就将毛晓明抓了,肯定会来举报的。
“领导,我叫陈志成,是政务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也是京海市工商局登记注册科的副科长!我是来跟您举报的!”
苏哲点点头。
“坐下说!”
很快。
陈志成坐在了苏哲对面。
此时。
看着面前的一众省委督导组领导,陈志成也有些紧张。
苏哲笑道:“林主任,给他倒杯水,别紧张,你能来,我们省委督导组是很欢迎的!”
看着说话温和的苏哲,陈志成的紧张果然减轻了许多。
这还是刚才霸气无比的省委督导组组长吗?
怎么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陈志成现在不但没有了丝毫紧张,甚至心中还立刻生出了一股倾诉欲。
“苏书记!我举报!京海市存在一个巨大的黑恶势力团伙!他们无恶不作,垄断工程,我们市政务服务中心的工作进展之所以推进缓慢,也是因为他们的阻挠!”
说着。
陈志成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道:“苏书记,您看到我脸上的疤了吗?这就是去年12月的时候,那些坏人来,其中一个人用小刀给我划伤的!他们不会将我们打坏,但每次都是用这种十分残忍、十分恐怖的方式,逼迫我们暂停工作!”
众人看着陈志成,只见他脸上的疤从额头一直划到脸颊,不禁脸色凝重。
苏哲眼神更是冰冷。
“你详细说说!”
陈志成喝了口水,点点头,继续道:“虽然国家早就有规定,要求重大工程项目必须公开招投标。但其实,在我们京海市,之前的市府、区府项目,很多都根本是不需要通过公开招投标的,当然这也不算违规,毕竟是否算是重大工程项目,现在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规范和文件出来。”
苏哲闻言,点点头。
确实,等出台正式的法律法规,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陈志成缓缓道:“可是,咱们政务服务中心,第一时间就上线了公开招投标板块和功能,同时还要求,凡是金额超过10万元的项目,都必须通过政务服务中心的公开招投标进行采购!
而这一下子,也就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原本很多领导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情,忽然就要通过企业竞争、比价等等环节来决定中标者。
价格不能随便定了,中标人也不能指定了。
这中间...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而我们京海,更是如此...民间企业勾结官方,串通起来赚钱的事情太多了。
现在政务服务中心推行公开招投标,就是砸他们的饭碗!
对这一点,我们这些在政务服务大厅工作的同志,心里都有数。”
苏哲点点头,看着陈志成,满脸欣赏。
“你刚才说你是企业登记注册科的副科长,不过,我看你对于公开招投标方面的工作,认识的倒也挺清楚的!”
陈志成笑道:“我们工商局,以前管的事情挺杂的,最近这些年,权力不断分散,管的事情才少了,我以前还在经济执法大队干过几年,在领导的鼓励下,还通过了司法考试...”
苏哲闻言,更是有些惊讶。
司法考试号称天下第一考,这个时候,名额更少,要求更高。
有些学了四年本科,甚至加上三年研究生的法学生都未必能通过司法考试。
这个陈志成倒是不错,竟然能在工作期间通过司考。
按理说,这种人应该是单位里领导十分重视和欣赏的人才啊...
可是苏哲看他的年纪,就算没40岁,也得三十大几了,竟然还是副科。
苏哲笑问道:“按理说,你这样的资历和能力,应该在经济执法大队深耕,现在就算当不上副处级的大队长,也应该能当正科级的副队长了吧?怎么又被安排到企业登记注册科了?”
陈志成摇摇头,叹口气,道:“苏书记,您还不知道吗?体制内...升迁哪儿看这些!
我就是法律学的太好了!
我们经济执法大队,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罚不法商户,而这些商户,往往在被处罚后都不会老老实实交罚款。
反而会去托关系,找人!
不管是找谁,拐弯抹角总能找到我们局里来!
最后,大案子变小案子,小案子变一顿饭!
我实在是接受不了这种事情,领导交代要少罚或者不罚的,我向来都是该怎么给处罚,就按照处罚条例和消保法以及产品质量法等等法律法规处罚!
可是,我的办案文书在领导那里又拿不到签批,最后领导只能将案子换人再办!
几次之后,他们就将我安排到企业登记注册科了...”
苏哲闻言,不禁满脸沉默。
这位陈志成,也算得上正的发邪了...
你连领导的话都不听,那你这工作还怎么干?
不过,很多时候,体制内就是有这样的理想主义者,脑子里充满了正义和教条...
遇到好的领导,还能将他培养起来,遇到毛晓明这种领导,那肯定是要将他边缘化的。
此时。
王轩听到陈志成的经历,不禁眼睛一亮。
他看向苏哲,问道:“领导,我能说句话吗?”
苏哲闻言,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一声,道:“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