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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禺江之上,一艘九桅大船破浪前行。

河流自雪山而来,奔入巍峨群山之间。湍急的水流在笔直的山谷内一往无前。两岸皆是悬崖峭壁,似是曾被利剑劈开般,山势险峻。

斐曦立于船头,前方有一扇高达十二丈的青铜闸门拦住去路。

青铜闸门宛如天地之屏障,将门后的世界与门外彻底隔绝。

微弱的晨光从门缝中渗出,如点点繁星般随着江水闪烁。

“苗爷爷,此地便是地国吗?我们距离咸恒城还有多远?”

“哎,丫头别急,等会我陪你亲自去淳于家要人,他们不敢不给。”

斐曦紧抿双唇,微微点头。她忧心秦兰的安危,纵然眼前景色令人惊叹,此刻也无暇多顾。

船尚未行到青铜闸门前,一道白色人影踏水而来。来人在光滑的船体上如履平地,连踏数步,仿佛贴墙而行的壁虎般,眨眼间,便稳稳当当地跃上船头,

“原来是黎老和苗老,不知主人可在船上?陈家金字辈陈金旺前来觐见。”

“哦,今年轮到你家看门了?你爷爷陈满仓近来可好?我奉主人之令,来地国办点要事,多余的客套免了,速去开门吧。”

“多谢苗老关心,祖父身体很好。”

这名唤作陈金旺的男子答话间,已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形似锥子之物,往空中一抛,瞬间一道七彩浓烟在空中弥漫开来。

随着彩烟渐渐散去,远处传来铁链“咔吱”作响的声音,在这声音伴奏下,青铜闸门徐徐升起。

门后光芒万丈,强光刺得斐曦眼睛难受,有种置身天外的感觉。然而,铁链拖动咬紧的“咔吱”声,以及船老大“收帆!降桅!”的吆喝,又将她拉回现实。

待眼睛适应强光,再次睁开时,即便有所准备,斐曦仍被眼前景象惊得微微张开嘴巴。

整个世界似乎正在燃烧般,入眼皆是一片火红。

火红的大地、火红的树木、火红的房子、火红的果实……

“姑娘来自中原吧,第一次来我们地国?那是我地国的特产‘亥果’。贱民们每年只需将亥果种子撒入土地,无需劳作,便可饱腹。即便如此,他们仍满腹怨言。神迹竟浪费在这群废物身上,着实可惜。”

白衣青年微微弯着嘴角,像个邻家男子般亲切热情。他袖缘裾边皆绣着金丝暗纹,一袭白衣硬是让他穿出奢华之感。

套近乎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刺耳。而他肆意打量斐曦的目光,犹如审视货物的商人,眼眸中闪烁着精明。

斐曦冷漠地瞥了眼身旁凑近的陈金旺,言辞毫不留情,

“便是你眼中的这些贱民,有天可为天山之主,而你一生只能为奴。”

被骂之人眼神一滞,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那也得他们做得了才行。能侍奉主人,对我们而言,是无上的荣耀。姑娘既得主人青睐,我自然将姑娘视为最尊贵的客人。姑娘对我的话有所误会,陈某不会与姑娘计较。若姑娘能多留几日,自然会明白我并非傲慢跋扈之人,所说的皆乃肺腑之言。”

骂他是奴,这人还骄傲上了。

陈金旺一脸被骂爽了的笑容看得斐曦嘴角直抽。

不等斐曦说些什么,这人又热情地开始为斐曦介绍沿路美食风景,似真拿她当珍贵的客人般,尽心地想让她宾至如归。

见苗老并未驱赶陈金旺,时而还随声附和补充几句,斐曦便跟着敷衍地“嗯”了几声。任由身边之人说得天花乱坠,斐曦却频频走神地放任思绪飘回到三日前。

……

“罗爷爷,昨日为何不叫我同去?”

她明明和小家伙们约定好,试炼她陪着他们一起去。

“这是主人的意思,两位小公子亦觉如此为妥。”罗老叹息一声,自怀中取出两封信,递与斐曦。

“这是两个小公子留给你的。能走到最后一关的小孩,没有资质愚笨的。天山试炼,本就是一条万死一生的路,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山。这次若非意外,他们半个月前便会……”

罗老言至此处,见面前丫头接过信,神色恍惚,整个人失魂落魄,便不忍再言。

过去,主人从不与这些试炼的孩童有过多接触。毕竟人心皆为肉长,若处出感情,无人能眼睁睁看着孩童们赴死。

半月的朝夕相处,丫头对小公子们犹如对待弟弟般关爱,小公子们又何尝不是将丫头视作姐姐般敬重。

昨日,两位小公子听闻要去试炼,皆是一脸兴奋,欲唤上丫头。然听完主人的话,二人皆止住向外的脚步,踌躇片刻,随后面色坚毅地任由主人定夺。

只是临出门前,秦小公子又转身,说要给丫头留一封信,谢小公子见状,亦要写一封。

捏紧手里重若千斤的信,斐曦毫无真实感,满心茫然地像迷失在荒野不知该往何处前行的旅人。

事已至此,无论再作何努力,亦无法挽回什么。

斐曦告别罗老,回到房内,呆呆坐在床上好半天也没能回神。

昨日用过早饭后,吩咐他们照常打拳,竟成今生最后一面。

人的一生,能好好与亲友告个别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

斐曦运气似乎总是不那么好,即便知晓那两个孩子在试炼中存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她亦无法且无权要求他们放弃那破试炼。

然而,她所期盼的,仅仅是一线希望,她所渴求的,是若自己在场,是否能够有所改变。

可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竟没有丝毫察觉,一味放纵自己沉溺于儿女情长不可自拔。

明知即便自己跟随而去也无法改变任何结局,但内心的懊悔依旧如利刃般刺痛着斐曦,令她悔恨交加。

她救不了自己的娘亲,救不了师父,甚至连短暂相处的两个孩子也无力拯救。

绝望而空洞的眼神,痴痴地凝视着门的方向,斐曦缓缓抬起脚,试图蜷缩成一团。

手随脚而动,两封信从手中掉落到地面。轻微的动静犹如耳边惊雷,一下惊醒了发呆的人。

须臾,一阵极度压抑的呜咽哭声,在房间内骤然响起。

并未放任自己哭泣太久,稍作宣泄后,斐曦擦干泪水,珍重地将拆开的信收好放入怀里。

深吸一口气,她换上一身衣裳,并未惊动罗老,一人朝山上走去。

“苗爷爷,秦兰在何处,为何没有将她带回?”

“她非天山之人,试炼结束后,自然是送她回家了。”

“送她回家?她已经没有家人,送她回哪个家?”

“试炼之事,一向是八大家全权负责,即便是主人也不能随意干涉。”

对峙的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无言,终究还是心软的苗老首先让步。

“丫头,人活于世,应当以保全自己为先。参与试炼的孩童,淘汰后便会由八大家送回。若非那小姑娘的兄长或有一番造化,她早该回到来处。如今不过是回归本位,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苗爷爷,世间缘分若仅看重背后利益,今日斐曦便无缘站在您面前。我与那三名孩童既有缘相识,未能送他们一程已是憾事。如今,见不到秦兰平安,我难以心安,还望爷爷帮我!”

清澈而明亮的眼眸中,透着坚定不移的决心,老人家看着,只觉得自己确实老了。苗老轻抚着自己的白胡须,沉默良久,方才伸出手,牵着斐曦朝屋外走去。

“你……唉……随我来吧。”

两人来到一处悬崖峭壁,斐曦心中满是疑惑,但她相信苗老,对方带她来此,定然不会有害她之心。

刹那间,苗老猛地将斐曦推了下去。

???!

斐曦还来不及在失重中发出惊叫,一只手便拉住了她。

斐曦只觉得自己落在半空中的身体,随着这只手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卷入峭壁之中。

“苗爷爷!”斐曦抚着尚未恢复平稳、仍在剧烈跳动的心口,苍白的面容渐渐被一股羞怒的红晕所笼罩。

“哈哈哈!”苗老宛如一个得逞的顽童,开怀大笑起来,见小丫头的耳朵都气红了,他又赶忙出言安慰,

“莫要气恼,莫要气恼,爷爷也是怕你不信,不敢跳下来呐。爷爷初次来时,还以为主人是在戏弄我,踌躇许久,都不敢纵身跳下呢。”

斐曦“哼”了一声,侧过脸去,算是接受了苗老的解释。

随着心跳逐渐恢复正常,斐曦一边跟随苗老前行,一边四处打量。

入眼与之前在水底差不多,皆是光滑的银色墙壁。回望来路,除了一样的墙壁再无其他出口。

两人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直到走到一处似曾相识的大门前,苗老才停下脚步,往前恭谨行了一礼,

“主人,苗守义有要事请示主人。”

过了好一会,门后才传来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