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最后一枚徽章
长安城内一处极为隐秘的宅子里,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将外界的喧嚣与动荡隔绝在外。
宅内一间装饰奢华却又透着几分压抑的密室中,几位身着华服的官员正围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其中一位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的老者,猛地一拍桌子,满脸怒容地开口道:“草寇怎可称帝?”
“那黄巢不过是个盐枭出身,如今竟敢僭越称帝!”
旁边一位身形消瘦、眉头紧锁的中年官员,微微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如今局势动荡不安,我们还是隐匿一段时间罢。”
“这大齐政权初立,根基未稳,谁也说不准日后会如何发展。”
“不错。”
“小皇帝虽已逃亡蜀地,但跟随他的郑畋手中仍控制着部分军队,实力不容小觑。”
“倘若唐朝复辟,一旦得知我们曾为大齐效命,那我们的前途可就彻底没了。”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让在场众人的脸色愈发凝重。
“不若——”那官员刚要说出心中的想法,话还未完全出口,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厚重的朱漆大门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砍破。
木屑纷飞间,几十名手持利刃、身着甲胄的将士如猛虎般闯入屋内。
宅内的官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刀刃已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尖泛着寒光,刺痛着他们的肌肤,让他们浑身僵硬,不敢有丝毫动弹。
将士们分不清面前这些官员到底是几品。
先把人抓了再说,到时候在那威严的大刀下,再统一核对身份。
这些将士们抓人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轻松,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有百姓指路。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政权的更迭或许并没有那么复杂高深的概念。
他们不懂得什么政治权谋、天下大势。
只知道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谁能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谁就是那能为他们撑腰的青天大老爷。
黄巢的军队进入城中后,并没有像残暴的军队一样,冲进民宅大肆劫掠百姓的财产,更没有发生奸杀妇女这样令人发指的恶行。
相反,他们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
这与那些平日里只知道加税,甚至强行占领百姓自家农田的官员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百姓自然是打心眼里觉得黄巢军好,愿意支持和配合这些曾经被视为“草寇”的起义军。
那万一呢?
万一以后换了个皇帝,新皇帝能带来更好的日子呢?
说不定赋税会变得更少,生活能更加富足安稳呢?
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一批又一批的官员,被将士们押解着,整齐地排列成一排排,被迫跪在坚硬的石板路上。
街道的另一边,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百姓。
这些百姓们连见上一面都难的高官们,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尊严,狼狈地跪在众人眼前。
黄巢手持那把寒光凛凛的陌刀,缓缓地在那一排排跪着的官员间踱步。
他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挨个审视着这些官员的脸,试图从他们中间找到那个让他多年来耿耿于怀的人。
找了一圈,却始终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黄巢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问道:“崔沆呢?他在哪里?”
一旁的纪由听到黄巢的问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翠花:沆瀣一气的典故是不咯】
当年主考官崔沆录取了同族的崔瀣,致使黄巢落榜。
将士拱手:“陛下,已经封锁整个长安城搜捕了。”
黄巢微微颔首,眼中杀意更浓,冷冷地说道:“好,给朕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张承范挺身而出朗声道:“陛下,少了数百位官员。”
说罢,他缓缓扫视着身旁站立着的几十位官员,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将每个人的心思都看穿。
片刻后,他语气笃定地补充道:“如此数量的官员失踪,绝非偶然,必定有内部的人在暗中藏匿他们!”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黄巢哈哈一笑,“无碍,今日若是不出来。”
“明日朕便让整个家族为他陪葬!”
满门抄斩和整个家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纪由看了眼强装镇定的张直方在脑子里和翠花蛐蛐。
【翠花:火舌落到自己脚背上了】
——他心里肯定在猜测,他藏匿的人会不会在压力之下选择主动站出来保全家族,顺便供出自己。
【翠花:包的】
——藏嘛,诛三族就是他的下场。
纪由拍了拍黄巢的肩催促道:“清点一下,三品以上站一边,三品以下站另一边。”
男人做事不能磨磨唧唧的。
赶紧杀了吓点官员处理朝政。
这皇帝到底是黄巢当还是自己当。
诸多事务如乱麻般层层堆积,亟待解决。
朝堂局势平稳就得派遣军队奔赴蜀地。
务必将逃亡的小皇帝彻底铲除,以绝后患。
追剿后,合理调配将士分驻于各地要隘。
巩固大齐在地方的统治,论功行赏,给手底下的兄弟们封官进爵,让他们享受胜利的果实。
激励全军上下,继续为大齐的繁荣稳定效命。
除此之外,旱灾肆虐,百姓苦不堪言,急需采取措施救灾济民。
科举也需尽快完善恢复,广纳贤才为大齐注入新鲜血液。
田地分配不均,关乎民生根本,得重新规划,让百姓耕者有其田。
赋税繁重一直是民怨所在,必须重新厘定,减轻百姓负担。
黄巢脑子里都是报仇,纪由脑子里全是干活。
纪由越想越不对劲。
操了。
勾八,天生劳碌命啊。
官员很快被区分出来,全长安城的人看着行刑。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接连落地。
殷红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
不少官员吓得肝胆俱裂,在死亡的恐惧面前,纷纷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开始连连求饶。
其中不少官员,拼尽全力朝着黄巢所在的方向哭喊:“陛下,臣等愿意效命,此前实乃一时糊涂,求陛下饶臣家眷一命啊!”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座官员涕泪横流。
“陛下,臣此后必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陛下饶过臣的家人!”
黄巢不是什么善茬,他冷冷一笑,“晚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失而复得的机会。
自己多次参加科考,满心抱负,渴望能在仕途上一展身手,可又有谁给过他机会?
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达官显贵,把控着科举,徇私舞弊,将他拒之门外。
如今他登基称帝,建立大齐,本已给了这些官员归顺效忠的机会,可他们却自恃清高,拒不合作。
为何他们不懂得把握这难得的契机?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几声怒骂。
“巢以盐枭之卑,假均田之名,行盗匪之实。”
一名白发苍苍的官员,虽已被绳索捆绑,却仍挺直脊梁,怒目圆睁,朝着黄巢破口大骂,那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憎恶。
“逆贼!” 另一位官员也跟着喊道,“以草寇之身,妄戴通天冠,此天地不容之逆举。”
“屠戮士流,断国根基,你必遭天谴!”
人总是这样,起初不以为意,轻视甚至抗拒,等到大祸临头,死亡的阴影笼罩之时,才开始跪地求饶。
而当求饶无果,便又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纪由缓缓转头,目光如炬,投向三品以下的官员们。
这些官员们本就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敏锐地捕捉到了纪由投来的视线。
刹那间,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们彻底淹没。
其中一名官员竟吓得双腿一软,尿液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在地上洇出一片水渍。
这些官员们并非愚笨之辈,谁才是真正能拍板做主的人,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想想大唐,虽说表面上小皇帝端坐龙椅,接受万民朝拜,可明眼人都清楚,真正在幕后掌控局势、拿定主意的是那权倾朝野的田令孜。
如今大齐初立,看似黄巢威风凛凛地登上皇位,君临天下,可他们却隐隐察觉到,这位面白无须的青年,才是那个在背后左右决策的关键人物。
就在众人胆战心惊之际,一名胆识稍大些的官员,率先反应过来,“扑通” 一声跪地,高声呼喊:“臣等愿为大齐皇帝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宛如一道信号。
紧接着,其他官员们纷纷效仿,呼啦啦跪倒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彻云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识时务者为俊杰。” 纪由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回家换上朝服,即刻进宫。”
“陛下无意为难你们。”
“大齐初立,百废待兴,正需诸位齐心协力,共图大业。”
“过往之事,既往不咎,往后只要诸位一心奉公,为大齐效力,陛下自会论功行赏,保你们荣华富贵。”
纪由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高手。
给个甜枣把官员安抚在身边,确保下一次这个巴掌还能精准扇在他们脸上。
官员们听闻此言,如获大赦,纷纷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他们连连磕头谢恩,嘴里高呼着 “谢陛下隆恩,谢大人开恩”。
......
黄巢一直在勤勤恳恳处理政务。
他将手中新铸造的样钱郑重地递给纪由。“看看,这便是我大齐新铸的钱币 —— 大齐通宝。”
纪由皱眉将样钱翻来覆去地仔细比对。
这尺寸和系统那个普通徽章还有点像,尺寸都有一点大。
他揣进兜里,“这钱币的样式和质地都还可以,可以发行。”
“先做一批出来,用来兑换市面上的旧钱,慢慢进行更换,这样能让百姓有个适应的过程。”
黄巢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他紧接着问道:“那十枚旧钱换九枚新钱,你看如何?”
纪由诧异的望着他,“这么会吃折扣,你不要命啦?”
比通货膨胀还要快。
黄巢这张嘴巴一张一合就让百姓的钱打九折。
纪由:“原价换,你调整一下钱的金属配比控制币值就行。”
黄巢进行下一项议题,将将江南士族庄园分给流民,使十万饥民得活。
缓解土地兼并问题,冲击贵族经济垄断。
不可否认的是,黄巢虽在这件事上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与决断力,证明他确有两把刷子。
但可惜,只有两把刷子。
“土地虽已分予流民,可如何确保他们能有效耕种,产出足够的粮食?”
纪由微微皱眉,继续说道,“新的经济秩序该如何建立,以保障国家财政收入?”
“地方上的管理体系也需重新梳理,否则政令难以下达,民生难以保障。”
“朕......” 黄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朕要御驾亲征,踏平蜀地!”
“那些叛贼一日不除,朕便一日难安!”
“政委监国吧?” 他的眼神中既有信任也带着一丝期待。
真不想处理了,好麻烦真的。
黄巢想着纪由能力出众,心思缜密,有他在朝中监国,必定能将一切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等自己此次御驾亲征,成功踏平蜀地凯旋而归时,大齐在纪由的治理下,一切都能步入正轨,各项事务都能顺畅运转。
到那时,他身为皇帝,便无需再为那些琐碎繁杂的政务而劳心费神。
只需稳坐龙椅之上,一声令下,朝中大臣们便能各司其职,遵照旨意行事。
纪由听闻黄巢打算御驾亲征,拒绝道:“政权初定,国不可一日无君。”
他徽章到手都正准备跑呢。
这黄巢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纪由:“实不相瞒,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况紧急,我必须得回去处理。”
“啊?”黄巢慌了,“别啊,政委,朕不御驾亲征了。”
“你可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啊。”
“如今大齐政权初立,百废待兴,朝中诸多事务还需你主持大局,你若走了,朕可如何是好?”
纪由一脸郑重,“别的暂且不说,我得郑重地告诉你。”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加重话语的分量,而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千万别放秦王破阵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