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路绚正在会客厅里和陈冲和喻言说话。
阚芒一缠着梵西,一直尾随她到了湖里的亭子上。
在梵西的身后东躲西藏,偏他走几步就要滑两米,等他差不多要栽进雪里,梵西终于善心大发,转过头,躲闪不及的阚芒一成功滑倒。
于是,梵西和在地上做俯卧撑的阚芒一面面相觑。
想起了什么的梵西瞬间红温了:“你在嘲讽我吗?”
阚芒一:“什么?只是天气太冷了,我……”
梵西呼了口气,一屁股把他坐进了雪地里。
等解了气,梵西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好像……
暴露了?
阚芒一又不知道她有过那段尴尬史。
于是,她把雪地里的阚芒一拉起来。
和他并肩走着。
不只是雪的缘故还是今晚月光泛白的缘故,把两人的影子照得深刻。
“所以,你是陈老二的亲妹妹?”
梵西点点头:“昂,是啊。”
阚芒一定住,没注意到梵西已经走到了湖里的亭子,坐下了。
阚芒一还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你是陈家的女儿……你是陈家的女儿……天哪,居然为了我这么努力,都当上陈家的女儿了——”
他们之间没有门第之别了,他的父母都不能反对他的爱情了。
她好为他考虑。
嘻嘻。
梵西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反正他整个人原本就呆呆傻傻的。
视线一移,忽地看见暗处有人影飘动。
梵西忽然后背发凉。
梵西赶紧喊了一声:“阚芒一,过来坐!”
“在!”
阚芒一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忙往梵西身边跑去。
“说起来,你倒是感觉有事情骗我。”
阚芒一看她:“有吗?”
他太真诚,倒显得是她多想。
她想和他挑明,于是就真的摸上了他凑过来的脑袋。
“你之前说……”
阚芒一脑子飞速运转,猜她在说什么。
老师说过,老实交代,有益于从轻发落。
“我有个私生的弟弟。”
阚芒一抬起头来,将她原本放在他头上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又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梵西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唔,好滑。
指尖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我的父母,和叔叔阿姨是好朋友。”
都是吗?
梵西眼神迷惑。
“他们都是。”
梵西一直觉得自己的穿书以来的经历有点平淡,但是她身边见到的人和事又似乎很小说,很炸裂。
可能是因为她不是原住民的缘故吧。
梵北燃是。
阚芒一也差不到哪里去。
阚芒一父母的故事算得上是小说结局后的故事。
阚芒一的父亲,年轻时是一个花花公子,和路绚联姻后,浪子回头,收心后和路绚有了阚怜和阚芒一这两个孩子。
阚怜是阚芒一的姐姐,从小就是被当作阚家的继承人培养,被带回主家教导,在她出生后的五年,路绚又怀上了阚芒一,可是就是在这个阶段,阚钟出轨了。
怀着孕的路绚发现后,她要求和阚钟离婚。
阚钟请求她的原谅不成,只好恳求她能把尚在腹中的阚芒一生下来,答应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和她离婚。
当时路家和阚家之间的合作犹如榫卯一般难以解构,路绚别无他法。
于是,这个被父亲视为求和工具,用来牵绊住路绚,但其实是被母亲视为累赘的家伙出生了。
阚芒一从出生那一刻就是被厌弃的。
路绚没有被他困住,反而将阚芒一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了阚钟,坚决要求离婚,阚钟又觉得是因为她和他相处时光不够,于是又要求路绚抚养阚芒一。
阚芒一一直是他们拉扯战中的牺牲品,等他稍微大一点,姐姐阚怜看他可怜,常常把他接走。
路绚身边没有了阚芒一,于是更加无所顾忌和人交往。
阚钟便会找上阚怜,让她把阚芒一还回去。
“他不是物品!不是你们让来抢去的物品!他是我的弟弟!他是人!”
阚怜常常把阚芒一护在身后,对着自己亲缘关系上的父亲怒吼。
阚芒一少年时期的唯一英雄主义,是阚怜。
“她是受害者。”
可是他也是受害者。
妈的,出轨男去死啊。
梵西怜惜地摸摸他的脸。
后来,路绚还是和阚钟离了婚,在阚芒一成年后。
然后过了几年,有了现在的孩子,路鸣。
梵西觉得中间有隐情,但是具体的她说不出。
“我母亲是受害者,她善良大度,但从来不是对我,或许她这样对我没错,但是我少年时期受的伤害是真的,我没有做错事,我没有做错事……”阚芒一的眉毛皱成一团,声音逐渐不确定起来。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直到梵西把冰冷的手指戳到他的眉心上,“皱眉毛,老得快。”
梵西悄悄摸了一把雪塞到他的口袋里,偷笑。
阚芒一定定看着她,见她似乎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生动,活泼。
他这才从痛苦中跳出来,将脑袋栽进她不知道为什么更冰冷的手掌里。
“……因此我没有办法爱她,但是正因为我知道她的过往,我也没有办法恨她。”
于是便怨着。
沉默着。
直到哪一天可以自我消亡。
不过那一天,或许就是下一刻,又或许永远不将到来。
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湖里,湖面上的冰发出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