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战火相比，其留下的废墟往往更加令人难以直视。
怒望坡之战总算结束了，七星里、凌战跟随虎美人当家一同开始清扫起了战场。
从虎王涧一路回去，几乎到处都能看到战斗留下的痕迹：烧焦的土地、断裂的树干、破碎的武斗甲，当然还有战士们的尸骸……
这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场面，令人见了无不悲恸。
既然是排查眼线，那对于至关重要的怒望坡营地自然是最不能疏忽的。
虎美人很快便带着七星里等人首先抵达了怒望坡高地。
只见整座营地已经沦为一片废墟，两架‘蟠龙吼’也几近报废，能源发动机里还在不断冒出滚滚黑烟。
“这……”凌战惊愕地都说不出话来。
“不出所料，”虎美人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朝歌是绝对不会把战利品留给对手的。”
“哼，难怪那个朝歌如此爽快地把这里还给了我们，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凌战忿忿地说道。
“不过他们下手真是很快呢，”七星里说道，“我们撤离这里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把这里拆完了。”
几人正说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女向营地这边跑了过来。
“哥哥！”
女孩一边招手，一边高喊着来到几人身旁。
“牙儿，你也到了？”虎美人笑着扶了扶牙儿小姐的头。
“牙儿小姐？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七星里有些惊奇地问道。
“峡谷里出了大事我当然要来啦，”牙儿的笑一如既往地如同春光般温暖，“不过我本来想跟哥哥他们一起来救你的……可哥哥却不让我去，说什么太危险了，就让我提前先到怒望坡等着你们。”
说罢，牙儿有些幽怨地瞟了虎美人一眼，似乎在宣泄着不满。
虎美人哄孩子的语气道歉道：“好了，你是没看见，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危急。我答应你，下次有情况一定带你一起去。”
“唉，好吧。”牙儿还是有些赌气地应道。
“先不说这个了，牙儿，你们检查过蟠龙吼了吗？”虎美人问道。
牙儿点头道：“嗯，我刚才让寨子里的机关匠师们看了一下，他们说可以修的好，但是由于损伤严重，可能要花两三个月了……”
“啊，要这么久？那这个阵地我们岂不是白抢回来了？”凌战显得一脸失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虎美人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吃了一次结结实实的败仗，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警钟，朝歌这样的对手，是绝不容我们轻视的！”
听完此话，几人都沉思良久，似乎对接下来的路感到了一点迷茫。
“行了，再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好处，”虎美人立马说回了正事，“我们先从这里开始排查吧。牙儿，你跟七星里一起查看坡地东侧，凌战和我就去西侧。”
“是！”
于是，众人开始分头执行起了任务。
从高处看下来，整个坡地开阔得很，有什么情况基本一眼就能看到，因此想在这里藏眼线的可能性不大，但作为峡谷东南的主战场，可以说是伤亡遍地，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士兵们的尸骸清扫干净。
牙儿小姐和七星里跟着其他兄弟们一起帮忙搬运遗体，同时收集能用的残余零件。
众人将战死的将士们集中到了一个个的土坑中，随后一下一下地用黄土填埋上去。
看着眼前的情景，七星里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他想为逝去的生灵们做一番悼念，却不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敬意与歉疚……
这时，牙儿悄悄走到了他的身旁，面对牺牲的战士们，她轻轻闭上了双眼，两手紧握于胸前向，而后微微颔首，神情肃穆，仿佛在为他们祈祷。
七星里傻傻地看着牙儿那雀斑点点的脸庞，随后便学起了她的样子，默默悼念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牙儿小姐开口道：
“每次……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以前的家乡……”
“嗯？”
七星里转过头去，牙儿继续说着：
“在我家那边，每年的神兽祭祀上，大家都会聚在神坛前，为逝去的家人和朋友们祈祷，然后放飞画着白虎和星辰的天灯，希望它们能引着逝者的灵魂回到故土，与家人团聚。”
“听起来很温暖呢！”七星里似乎也能感触到这份情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是啊，”牙儿微微一笑，但很快又皱起眉头，“可惜……我四岁的时候，家乡就被战火吞没了，爹娘想带我离开，但还是被追兵发现，最后只有我逃了出来……”
牙儿眼看自己快要抑制不住情绪，又整了整心情，说道：“啊，不过幸好……我在流浪的途中遇到了哥哥，是他收养了我，还带着当初的难民和反抗军战士们来到这片峡谷，建立了千齿寨。所以每当我看见寨子里牺牲的战士时，我都会不由地用自己家乡的祭奠方式悼念他们，只是没有天灯就是啦……”
七星里想了想，说道：“要不有机会问问大当家，在寨子里做一些天灯出来吧？”
牙儿笑着回答：“算了吧，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啦，我相信，只要心意能传达到就够了。”
“啊，也是呢……”七星里尴尬地挠了挠头。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随后换七星里接过了话题。
“那个……”
七星里刚要说些什么，却顿时感到难以启齿。
“嗯？怎么了？”牙儿小姐侧着脑袋问道。
经过一番犹豫，七星里终于把心底话说出了口：“牙儿小姐，你……会怪我吗？”
“诶？”牙儿一脸的不解。
“今天这场激战，不管羽放、刃走当家，还是其他的每位兄弟，都在为包围峡谷殊死拼搏，可唯独我却什么都没有做……要是我那时能帮上忙的话，说不定就不会牺牲那么多人，哪怕是多活下来一个也好！”
牙儿小姐听罢，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回答。
见状，七星里更加无地自容了，他转过了身，继续向着战死的兄弟们默哀着。
“不会的……”
牙儿小姐忽然回答道：“我一直坚信，对于过往，我们只需牢记自己从何而来便好，但不要过度沉浸其中，因为真正决定我们的从来不是过去……而是是我们当下的选择。”
霎时间，七星里感到茅塞顿开，心中的烟霾也逐渐散去，迎来了久违的豁然。
“我明白了……谢谢你，牙儿！”
“小事一桩啦！所以，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的话，就要抓住现在！”
说话间，牙儿突然灵光乍现，两眼放光，说道：“我有个提议！七星里，你不是不会武功吗？要不就我来教你吧！怎么样？”
“啊？”七星里顿时浑身一激灵。
“啊什么呀？你可别看我是个女孩子，我武功可好了呢！哥哥都夸我有武术家天分！”牙儿小姐神气地说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七星里，“只是我觉得这种事情，让刃走和羽放当家来就可以了吧？”
“哎呀，他们平时带兵那么忙，肯定没时间单独教你的！”牙儿接着劝说道，“再说了，刃走大哥和羽放姐刚刚受了伤，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帮你啊！”
“也、也是哦……”七星里低声道。
“所以说嘛，我来教你武功吧！绝对没问题的啦！”牙儿小姐越说越兴奋。
“嗯……好、好吧。”
七星里傻笑着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喽！”
随着七星里与牙儿作下了约定，日暮也渐渐地没入西山。
夕阳的余晖撒遍山野，一直到峡谷的尽头，最终一点点地消失在了白虎军营黑压压的阴影之中。
大营内，刚刚返回本部的朝歌满身怨气地脱下武斗甲，摔在了地上，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可恶，可恶！明明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说到一半，他奋力地捶了下桌案。
站在朝歌身后的，除了几个卫兵外，还有一同返回的太平初。
“事到如今再抱怨也没用了……”太平初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正法七星里，当时何必要阻止我？”
“太平初将军！我发过誓！一定要亲手处死七星里，否则我绝不甘心！”朝歌近乎咆哮地解释道。
面对朝歌的愤怒，太平初如同他的面具一般没有丝毫波澜，静静地说道：
“朝歌，我觉得你要冷静一下。我看你想亲手处置七星里，好像不是单单为了严正军法……”
“这不关你的事！”朝歌不由分说地驳斥着。
太平初摇了摇头，向帐外走去。
“太平初将军，请问你要到哪去？”朝歌严肃地问道。
“前线，”太平初答道，“我要回去向大都督报告，另外我的武斗甲已经损坏，帮不上你的忙了。接下来看你自己了。”
朝歌见状，也不再追问，随口应付道：
“恕我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