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强垂头丧气地坐在渔船的船头上,看着黑洞洞的海面,木然无语。
昨天晚上他在给那个黑人报信之后,便准备继续吃饭。谁知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来自广州的号码打来的。
想了想,他接通了电话,只听电话里道:“朋友,我建议你现在离开家一段时间。因为你说的来找你的警察,大概率不是警察。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个就近的地方躲着,看一看是不是这样。或者你也可以报警,但既然他们敢装作警察来找你,那说明他们不怕警察。”
黄永强一愣,他已经听出来了,说话的这个声音正是上午那几个黑哥们中领头的那个人的。
他还想问些什么,但电话已经挂了。
想了想,黄永强将自己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装在一个背包里,然后戴上一个鸭舌帽,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住的这栋房子是老式的围楼,就是一圈都是房子,中间是一个天井。房子前有走廊,两头是楼梯的那种。
走到对面的顶楼上,黄永强蹲在柱头后,透过栏杆盯着对面自己的房间。
半个小时后,他腿微微有些发麻,正想起身,却见对面自己所住那一层的走廊上出现了几个穿着风衣,还将风衣帽子扣在头上的人。
几人径直来到黄永强的房间前,领头的那人从风衣底下摸出一把西瓜刀拿在手上,随即一脚将门踹开,几人便涌了进去。
很快,几人又出门来,站在走廊上四下张望着。领头的那个人出来说了几句话,几人立刻分头开始敲起门来。
黄永强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那个黑人还真说对了,那两个来找自己的人果然不是警察。
他赶紧拿出手机,正想报警,但又想到黑人所说的话,于是又对着刚才打来的那个电话回拨了回去,用颤抖的声音道:“大,大哥,有人要杀我。你能救我不?”
电话里黑人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只道:“你用微信发个定位过来,我过去接你。”
海尾镇到底不是很大,黑人来的倒是挺快。
黄永强像是看功夫片一样看到那几个黑人将几个风衣男放倒在地,这才颤巍巍地站起身,伸手跟他们打招呼。
黑人将黄永强带上了一辆面包车,几人在黄永强的指引下将车开到了一处稍显偏僻的小渔村,因为黄永强说他能找到船去越南。
车在一处有些破败的砖瓦房前停下,黄永强一下车便大叫道:“二叔,二叔。”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出门,见是黄永强,皱了皱眉头,道:“永强,你干什么了?警察电话都打到你家里了,你爸去镇上找你去了,还让我跟你说,他问了老刘,说你多半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你要是回来就出去躲躲。”
黄永强愣了愣,老刘是镇上派驻村里的老民警,他既然这么说,那么那两个警察可能是真警察。但后面那几个风衣男带着刀去找自己又是真的......这只能说是警察中出了坏人。
正想着,却见二叔停住脚,道:“永强,他们是......”
黄永强回头一看,却见那几个黑人已经下了车,正看着黄永强和他二叔。
“哦,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想去越南。我不是想着你以前经常偷偷去越南卖货嘛,所以就带他们来找你了。”黄永强赶紧道。
老头一愣,随即怒道:“你怎么什么事都跟别人说?我什么时候去过越南?我从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渔民好不?”
为首的黑人笑了笑,道:“黄二叔是吧?我们租用你的船去趟越南,我们会给你十万块作为酬劳,先付五万作为定金。”
说着他对身后的黑人点了点头,那人从背包里拿出五叠钞票递给黄永强的二叔。
黄永强的二叔一愣,脸上像是变戏法一般,立刻便多云转晴,伸手拿过钞票,笑道:“黑哥们就是大气。这样,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的船刚大修完毕,跑起来飞快,最多五个小时,便能到对面。”
说着他又对黄永强道:“你,跟我上船,免得你爸担心。”
半个小时后,一艘七八层新的机动船离开了村边的简易码头,向着西边而去。
黄贵发,也就是黄永强的二叔,果然没有骗人。而且怪不得他这艘船会停在村里的简易码头,而不是统一停在镇上的港口,因为他这艘船明显改装过,速度估摸着能上四十节,越南那边的老旧海警船根本追不上。
半夜的时候,船到了越南的一处码头。
这里的地形果然跟海尾很像。
下了船,几个黑哥们没有任何停留,第一时间便冲上了左侧的山坡。
但是很快,他们又回来了,上船第一件事,领头的黑人便对黄贵发道:“黄二叔,还得麻烦你,我们去一趟港岛。我们再给你加十万,你看怎么样?”
黄贵发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看一旁的黄永强,道:“行,反正这几天永强也需要在外面躲一躲,就当带他出趟海避祸了。”
领头的黑人走出船舱,来到船头的甲板上,在黄永强身边坐下,摸出一支烟递给他。
黄永强拿过烟,借着黑人递过来的火点燃,吸了一口,但又使劲咳嗽起来。
黑人笑了笑,道:“黄永强,不好意思,是我们连累到你了。”顿了顿,他又伸出手道:“我叫加尔卡,是肯尼亚人。”
黄永强有些敷衍地跟他握了握手,道:“无所谓连累不连累,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只是希望这次回去后,没有麻烦再来找我。”
加尔卡笑了笑,道:“等找到我们的以斯拉,我会给他说的,他无所不能,一定能解决你所有的麻烦。”
“以斯拉?”黄永强愣了愣,道:“那是什么?”
加尔卡想了想,道:“就是大祭司的意思。我们的以斯拉,他是一个华国人,但是他也是乞力马扎罗山下几十个部落共奉的以斯拉。他遇到了危险,我们从内罗毕紧急出发,到达华国,又找到这里,但还是晚了一步。幸好他在住过的房子里给我们留下了信息,因此只要到了港岛,我相信很快便能找到他。”
“哦!”
黄永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想到:“大祭司?这他妈不是封建迷信吗?我还不信他能召唤个木乃伊出来呢!”
天快亮的时候,船已经到了港岛离岛区的外海,这里距离澳门很近,但只要你在外海航行,不靠边,海警就不会管你。
就在黄永强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一阵放鞭炮的声音传来。
他睁开眼正准备看看哪里在办喜事,却见加尔卡和几个黑人都冲出船舱,站在甲板上四处张望。
黄贵发已经停下了船,从驾驶舱走出来,对加尔卡道:“前面可能是有船遇到海盗了,咱们绕开走?”
此时海面上有些薄雾,但很清晰的传来哒哒哒地点射声,加尔卡还未说话,就听黄贵发道:“那是AK的声音,规模虽然不大,但起码有五六支枪。”
正说着,却听“嗵”的一声,加尔卡一惊,却见黄贵发已经跳将起来,跑回驾驶室,边跑还边道:“有火箭筒,这是运军火的船在黑吃黑,转舵转舵,咱们去大澳,只要到了离岛区就安全了。”
边说船已经快速转向,向着距离最近的大澳而去。
马成功站在窗前,看着眼前这一排乱七八糟,由铁皮和水泥柱搭建而成的,比国内城中村规划还混乱的建筑,终于明白了船老大说的“委屈一点”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他说的有一处老房子,是说的疍家棚屋。
大澳的疍民棚屋,起源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是由当时的疍家渔民所发明。这种房子最初是搭建在海床上的,大澳一涌和二涌的棚屋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早已成为了独具特色的观光景点。
只是船老大的这处棚屋应该是后来新建的,都用上水泥和铁皮了。屋里的陈设也还行,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到这里后,船老大不但里外都打扫了一遍,还贴心地给床上换了新床单。
见马成功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船老大脸色有些讪讪,他小声问道:“大佬,你看住这里还行吗?周围邻居都搬到镇上去了,这里其实很清静。”
马成功笑道:“行啊!”
他回头看了看船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什么,那个旅行包里有钱,你自己拿。另外麻烦你帮我买个手机来,要国产智能机,能上网那种。”
船老大愣了愣,随即回头去打开背包,果然看到里面放着十几叠美金。
他将包提到马成功面前,当着马成功的面数了两千美金,又多数了一千,对马成功道:“买手机的,多退少补。”
马成功笑了笑,道:“多的就不用退了。”
船老大喜笑颜开地道:“知道了大佬,买国产智能机。国外的有后门,还容易炸,我看电视的。”
马成功笑着挥了挥手。
船老大的动作很快,不到两个小时便回来了,不但买了手机,还带来了两桶矿泉水,顺带着还给马成功带了饭。
将饮水机上的水桶换了,船老大把自己的电话给马成功留下,说有事就打电话,他即使出海去了,也会叫人来的。
船老大一走,马成功将手机装好,直接连上电脑,打开qq,对着上次发定位的那个灰色图标发了个定位过去,然后又留了一句话:尽快赶到这个地方。
接着,他又点开wpS,在上面输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罪魁祸首应该很快会出现了!
合上电脑,马成功拿过盒饭,打开一看,这船老大还算厚道,弄了个烧鹅饭给马成功,还加了个鸡腿。
笑了笑,马成功打开电视,边看电视边吃起饭来。
这里不像国内,各种电视台几十个,就那么几个台,还都是粤语。虽然得益于港台文化几十年来在大陆的流行,马成功大概能够听懂,但到底不是很习惯。幸亏屏幕底下都有字幕轮播新闻,马成功也就只看底下的新闻。
忽然,马成功的手停住了,因为屏幕下面跳出来一行字:今日清晨在离岛区外海发生海匪交火事件,一艘越南籍渔船发生剧烈爆炸......
停顿了几分钟,马成功丢开盒饭,伸手拿过手机,开始搜索新闻。
一直搜索到本港新闻,他忽然停住了手,因为网页上跳出了一幅图片,一艘被炸的稀巴烂的渔船映入眼帘。
马成功站起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图片。
只见图片上面那艘已经被完全炸烂的渔船的船舱里,露出了半块挂着蓝布碎花坐垫的越南红木制成的椅子。
这张椅子马成功很熟悉,因为祝晓彤昨天晚上还坐在上面,告诉马成功说:“我最多明天中午就到。”
正震惊中,门忽然被打开,马成功回头一看,只见船老大被一个壮硕的西方人掐着脖子扔了进来。
紧接着另一个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看起来很是年轻的西方人进了门,看着马成功笑了笑,道:“马成功先生,你好。我叫小约翰,是新任东印度作物科技公司缅甸分公司的总经理。”
马成功微微有些错愕,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了笑,道:“那么,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小约翰笑了起来,道:“不不不,马先生,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不过我想,咱们虽然以前没见过面,但既然你到了大澳,我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对于祝女士的事情,我很遗憾,但你知道,为了找到你,我难免要用些极端的手段。”
说到这儿,他转头对门外道:“进来吧!”
穿着皮衣的竺小竹走了进来,看到马成功,她一如既往地娇笑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一块东西扔在地上,道:“她死不投降,没办法。她的船老大也一样,可是那几个水手就没那么坚强咯!我们一炸船,他们立马就跳水投降了。”
马成功看了看地下的东西,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
那是半块废铁,但马成功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祝晓彤戴在腿上的外骨骼行走助力器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