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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刚缓和的面色变得无比阴戾,“你是在怀疑朕?”

萧渊没有说话,淡淡起身,朝皇帝行了个礼便打算离开。

“你给朕站住。”皇帝气的大吼,“朕告诉你,朕是天子,就算她是朕杀的,那也在君臣纲常之列。”

他的声音在御书房中久久回荡,并没有拦住萧渊离开的半丝脚步,他气的掀翻了龙案,动了很大的肝火。

大太监大着胆子上前给他顺着后背,头皮都直发麻,硬是一个字都没敢劝。

皇帝阴冷的目光扫了眼殿中的两个宫女太监,犀利的眸子眯了眯,给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大太监便弓着腰,将二人叫了出去,求饶声只嘶吼出来半句,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皇帝在龙椅中坐了许久,才逐渐平复心中怒气,他问大太监说,“近些日子,他和沈家姑娘还在一起?”

“是,听说从沈家出事,四皇子一直都陪着沈家姑娘,二人感情十分要好。”

“哼,为了个女人,他倒是豁的出去。”皇帝余怒未消,长舒了一口气。

“也罢,终究是朕对不住他们母子,传令周允风,让他适可而止吧,沈贵妃之过,直接赐死。”

“是。”大太监弓着腰出去吩咐人立即去大理寺传信,回来时,皇帝正盯着龙案出神。

他笑说,“皇上疼爱四皇子,有朝一日,四皇子总是会明白的。”

“指望他,怕是将朕从龙椅上撵下去还差不多。”

他今日如此放肆,一是试探,二来不过是想激起他的愧疚,从而救下沈家父子,一个没了官权的平民百姓,他要就给他好了。

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两条人命而已,他也不想因此和自己的亲儿子离了心。

但想到他那些怀疑和大胆的试探,皇帝眸子危险的眯起,

他舍不得杀他,宁妃是他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若再冥顽不灵,执拗于淑妃之死……

萧渊从御书房出来,凌辰逸就等着那,“你今日实在大胆,奉天殿上,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大权在握,你怎能与他呛声!”

萧渊就好似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拧了拧眉问,“不是让你拿着玉佩去调兵吗,还在这里做什么?”

凌辰逸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去,可惜被人捷足先登,没有成事。”

他朝马车递去了一个眼色,萧渊眉头一皱,走了过去便掀开了车帘,瞧见沈安安被绑住了双手正靠在车壁上,瞳孔一缩。

他回头看向凌辰逸,面色说不出的阴冷,凌辰逸连忙摆手,“先别发火,你听我说。”

萧渊冷冷收回视线,跳上马车给沈安安解开手上的粗绳,看着被勒出的红印,整个人都散发出浓浓戾气。

凌辰逸快速解释,“我原本布置好了人手,拿着玉佩等在二皇子回府的必经路上,想着趁乱把他腰上的真玉佩给换来,不料沈姑娘和咱们想一块去了,沈府的人除了忠叔身手都十分一般,我担心她有个万一,才出此下策。”

玉佩拿不了可以再想办法,要是这姑娘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什么事儿,他可是没有胆子向萧渊交代。

听了凌辰逸的话,萧渊面色更冷了几分,凝视着沈安安。

“我沈府麻烦你的已经很多了,不想再让你因为沈家涉险。”沈安安声音不大,语气平静轻缓。

况且若非凌辰逸横插一脚,她未必不会成功,思及此,她眼神不善的横了凌辰逸一眼。

“你还瞪我,”凌辰逸似笑非笑,“就算我不拦你,你拿着了玉佩,你当如何去牢里救人,又如何把你父兄顺利带出京城?”

“我既做了,自然早就安排妥当。”

城里城外她都早做了安排,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安全把父兄带出京城。

只是……她自己许是会搭在大理寺。

可那又如何,她父兄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一会儿,萧渊却一句都没有开口,他坐在车厢里,阴沉着脸,气氛冷凝的让二人也渐渐止了声。

凌辰逸跳上了马车,说,“巧了,我去也是和你一样的目的。”

只不过他们谋的可不是拿着玉佩去大理寺放人,而是一击毙命。

“此事萧渊可是豁出命了再帮你,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擅自行动,若是有个万一,你对的起他吗?”

他想着若是有什么万一,萧渊非发疯不可,所以就算是绑,也阻止了沈安安的要命计划。

沈安安这次没有争辩。

她觑了眼萧渊,第一次有些心虚,垂下头没有吭声。

凌辰逸继续道,“他在朝堂上公然挑衅皇上,还被叫去了御书房,能活着出来都……”

“凌辰逸,”萧渊冷睨了他一眼,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沈安安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些,声音也放的很低,“昨夜里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沈家已经没有了价值,你不必再费心费力,惹火上身。”

“昨夜我也和你说了我的心意。”萧渊心里气的很,可瞥见沈安安微垂着头的模样,又勉强把火气给压了下去。

他被她说的话气的不轻,可又想着她虽不愿接受,却至少领了他的情,知道心虚不敢看他,就算是进展。

沈安安想反驳什么,可抬头瞧见凌辰逸亮晶晶盯着二人的八卦目光,又把拒绝的话给咽回去。

他们毕竟是兄弟,在凌辰逸面前拒绝他是不是有些不给萧渊面子,毕竟他为了沈家没少出力,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怎么办?”凌辰逸拿着假玉佩在掌心转了个圈。

萧渊刚想说什么,马车外响起了尖细的请安声,萧渊眸光微动,掀开车帘看向了跪在宫道上的小太监。

他手中还拿着代表皇上口谕的文书,“这个时候出宫,干什么去?”

“回四皇子,奴才奉了皇上的命去大理寺传个信。”

沈安安闻言立即往萧渊所在的车窗靠了靠,他侧眸看了她一眼,无声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问。

“传什么信?”

“这……”小太监顿了顿,抬眸四处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快速起身走到马车旁,压低声音说,“赐死沈贵妃,公正审理沈家父子。”

“好,你去吧。”萧渊敛下了眸中神色,放下车帘坐好。

沈安安就跌坐在他身旁,好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杏眸凝着,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怎么?舍不得沈贵妃?”

她这才抬眸看向萧渊,摇了摇头,“皇上的意思,是要周允风放了我父兄?”

公正审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可他把父兄交给大理寺打的不就是诛杀的打算吗,如今突然轻轻放下,又是因为什么?

萧渊点了点头,“人没事,只是官位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还有沈贵妃。”

“官位不要紧。”她长呼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上一世沈家急流勇退离开京城是对的选择,平平安安,远要比留在京城时刻提心吊胆要好。

至于沈贵妃,

她微微垂下头,想起了祖母的身子,姑母的离去,只怕会给祖母致命的一击。

“你是怎么做到的?”凌辰逸突然好奇问道,

“我瞧着皇上此次对沈家可是下了狠心的,你们在御书房都说了什么,他为何突然就改了主意?”

沈安安也第一时间看向萧渊,她也很想知晓,心中才能清楚自己又欠了他多大的人情。

“没说什么。”萧渊转眸看向了晃动的车帘,“只是提起了我的母妃。”

幼年丧母,是他数年来的心结,也是他和皇帝父子二人不合的心结,皇帝每每提及都心存愧疚,只是他从未利用过这份愧疚,从不曾在他面前提及。

今日他冒着危险的质疑,若当真母妃之死和他有关,他势必会愧疚,那他便可以利用这份愧疚。

只是也同样证明,母妃之死,他确实脱不开关系。

他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可马车中坐着的都是极其了解他之人,沈安安知晓,这会儿的他,心情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悲痛。

她心尖狠狠颤了颤,莫名的情绪像海浪一样在她胸腔翻腾。

她知晓淑妃的死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遂知这份情,怕是难还。

“多谢。”她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挤出这两个字。

萧渊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抿唇,“我只是试探而已,并没寄予希望他会良心发现,放过你父兄,阴差阳错罢了。”

这话他没有骗她,他本来打算的,是拿二皇子玉佩调兵入京,皇子私兵入京,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镇压,混乱之际,什么事都可以发生。

比如,周家为护囚犯,死于乱刀之下,再比如萧泽的那些将领党羽,萧泽不会眼睁睁看着势力被铲除,就只能顺势而为!!

皇帝会突然放了沈家父兄,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不论如何,我都当谢谢你,这份恩情,我替沈家记下了。”

“你当记下的又何止这一份。”凌辰逸语气讥嘲。

她不知,可他却猜到了萧渊原本打的是什么主意,在他们计划中,这时候兵变绝不是合适时机,可因为沈家,萧渊改变了主意,竟意图提前兵变!!

那玉佩,应也是早就让人备下的,以备不时之需。

萧渊冷凝的目光扫向了凌辰逸,成功的让他闭了嘴。

“皇上对我愈发忌惮,有扶持二皇子与我抗衡之意,我所做的,也算是为了自己。”

提前兵变确实有沈家之故,可也因时局之变,皇上打压,萧泽壮大,他自然不会再继续等下去。

皇上的临时举动,避免了一场朝堂动乱。

沈安安没有再说什么,却也将这份情义记在了心里,不关乎男女之情的恩怨,这是沈家全族欠下的债,她当感激。

凌辰逸半是调侃,“倒是难得,有朝一日能瞧见沈姑娘不带尖刺,温婉可人的时候,怎么,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他这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沈安安知晓他和萧渊情分非比寻常,应是因为萧渊为沈家冒险而心中不忿吧,

她淡淡移开眼,并没有说话,默默认下他的嘲讽。

她甚至相信,若是萧渊有事,他极有可能会拿她给萧渊偿命的,思及此,她看向萧渊,心中那根弦狠狠拨动了一下。

他如此为沈家,当真是因为昨夜他说心悦她吗?

除此,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可怎么会呢?他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心悦她?

闻音大师说,宿命早定,更改的是只是过程,而非走向。

沈家她费劲波折,还是败落了,她和萧渊,她也费尽心思改变,最后也还是因为种种,而不得不纠缠在一起。

所以,她的努力都是徒劳?只是以不同的过程,走向了必定的结局。

她眼神慢慢恍惚,看着萧渊,又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人,有雾气慢慢升起。

萧渊蹙了蹙眉,以为是因为凌辰逸的话,她心里不舒服,冷厉的目光射向了一侧的凌辰逸。

“啧,你这女子,你怎么还告状呢?”

萧渊扣了扣车厢,马车立即停了下来,是凌辰逸和李怀言都十分熟悉的套路。

“好,我走,重色轻友,等她不给你好脸色时,可别拉着我喝酒。”说着,他一跃跳下了马车,还不忘剜了沈安安一眼。

还以为这姑娘不同旁人,竟也如此小气,说两句都说不得,还眼巴巴的给萧渊告状。

“嗯?”沈安安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正对上凌辰逸幽怨的目光,还不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

“不是还没到吗,他怎么就下去了?”

“他嫌闷的慌,下去走走。”萧渊淡声说。

“哦。”沈安安放下了车帘,想着这么冷的天儿,凌辰逸什么癖好,有暖和的马车不坐。

“我父兄要几日才能回府?”

“我待会儿去 走一趟,应该明日就能回去了。”

“谢谢。”除了这句,她都不知晓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们从不曾这般相处过,以至于她颇有几分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