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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赫搀扶着沈文从马车上下来。

立即有不少官员向沈文行礼,打着招呼,沈文一一回应,在宫门口距离四皇子府马车不远的地方站定。

“四皇子,”父子二人行了一礼,没有像其他官员有丝毫避而远之之意。

萧渊唇畔浮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沈太尉,今日来的好像格外晚些。”

沈文脸上是招牌式的笑容,“不算晚,皇上还没有召群臣进谏。”

“沈太尉说的也是,只要不耽误正事,早晚和过程并不重要。”

他说着,视线在沈家父子二人身上扫过,而听在沈文和沈长赫耳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一语双关。

沈长赫深深看了萧渊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早晚过程都不重要,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不肯成全安安和张业扬离开了。

而沈文,则认为他说的是今日之事,他笑笑没有说话,双手插在袖中取暖,等着大太监敲钟好去上朝。

萧渊也不再开口,眸光一一扫过那些对他避之不及的大臣,又面无表情的收回。

为官数年,眼皮子当真是浅薄的可怜,怪不得无一人能超越沈老狐狸,坐上高位。

“不愧是摸爬滚打了数年的人精。”凌辰逸看着沈文,低笑,“萧渊,你想从这老狐狸手中夺狐狸崽子,怕是不容易。”

萧渊笑容竟透出了几丝温和,同沈文一起望着宫门的方向,没有说话。

凌辰逸又想说什么,萧渊却突然偏头凝视着他,面色微冷,“你骂谁呢。”

“……”凌辰逸懵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

撇了撇嘴,“还不是你的人呢,这就开始护上了,枉我劳心劳力,为你出生入死。”

“闭嘴。”萧渊话音一落,等候多时的钟声终于响了起来。

宫门大敞,大臣们却都站着没动,沈文偏头看了他们一眼,无声的扬唇轻笑了一下,率先抬步随萧渊其后朝奉天殿走去。

“都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如今还未见分晓,他们就唯恐离的太近,惹火上身了。”沈长赫语气中满是讥讽。

沈文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萧渊,淡淡一笑,“若是都眼明心亮,这太尉的位置也未必轮到为父来做了。”

官场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过升迁的机会,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份魄力和胆识。

最后碌碌无为,却又懊悔是自己不懂逢迎,官场黑暗,可一个随风倒的墙头草,任哪位高官也不会重用。

奉天殿中,大臣们都自觉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气氛低沉的可怕。

由萧泽为首的官员们则与之气氛恰好相反,一个个昂首挺胸,一脸的志在必得。

萧渊接收到萧泽阴鸷讥嘲的眼神,只淡淡回了一个眼锋,那高高在上,不将凡尘放在眼中的态度,让萧泽气的几乎吐血。

“呵,我倒要看看四弟能撑到几时,希望你待会儿也能像现在如此稳的住。”

萧渊目不斜视,没有给予萧泽任何反应,但凡他回嘴几句,萧泽心里都能好受些,偏偏,又是这副他厌恶极了的死样子。

“二皇子,”一位大臣低声说,“微臣总觉得此事是不是过于顺利了,看四皇子那态度,您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萧泽眸中狠戾一滞,偏头看了眼说话的老臣。

他此刻满心希冀,要将萧渊彻底踩在脚下,被欢喜冲昏了头脑的他哪能听的进去一丝一毫的佞言。

他冷笑一声,“他不一直都爱装出这副天塌了都从容淡定的死样子,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况且他是从凌辰逸手中查到的线索,下头的人有所疏漏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更重要的是,父皇听了他的进言后勃然大怒,今日早朝定会追究此事。

“本皇子都已经和父皇说过了,你告诉我唯恐有诈?”萧泽眸子阴狠,“莫说是诈,就是焚火,今日也得给我吞下去,把那孽种拉下马。”

箭在弦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位大人讪讪的住了口,小心翼翼的看了萧泽一眼,微微拧眉。

堂堂皇子,怎和市井妇人一般口上不干不净,委实有失身份体统。

随着大太监的一声高喊,群臣立即站直了身子,微垂着头迎接皇帝的到来。

皇帝坐在龙椅上,阴沉的眸子在下首的两个儿子身上扫过,面容无比威严。

群臣下跪行礼,随着大太监轻喝,结束了君臣之礼。

今日的大殿格外的安静,群臣们垂首低眉,皇帝幽冷的声音淡淡响起,“今日诸位爱卿好像格外沉默些,怎么,你们都不想看看朕这两个儿子的本事吗?”

此话一出,群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心知皇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过也是,不论是皇子通敌,还是另一皇子诬陷弟弟卖国,都是皇家的耻辱。

有大臣开始后悔,今日不该来上朝,若是请个病假就好了。

随着一个折子从皇帝手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御阶之下,皇帝阴冷的声音响起,“这是二皇子萧泽状告四皇子萧渊的折子,大家都看看吧,”

可并没有人敢动,哪个人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开玩笑,皇家的热闹岂是他们能看的。

皇帝冷笑了一声,转眸看向了皇四子萧渊,“你可知你二哥状告你什么?”

“回父皇,儿臣不知。”萧渊出列,不卑不亢的说。

“不知。”皇帝皮笑肉不笑,“萧泽,你在朕的御书房时不是信誓旦旦要大义灭亲吗,这会儿怎么鹌鹑似的,不说话了。”

萧泽面色有片刻的僵硬。

他当然比任何人都心急,可当着父皇的面,他绝对不能表现出心急,反而沉默更能让父皇喜欢。

只是他不曾想到,父皇对此事会是如此态度。

“儿臣……”他出列几步,看了萧渊几眼,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揉了揉额角,满是疲惫的脸上透着丝丝不耐,“好了,都别装了,朕忙得很,没功夫和你们演戏,直入正题吧。”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萧泽心中慢慢蔓延,可又抓不住重点,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群臣们都听出皇上今日心情格外不好,更加心惊胆战,只恨不能原地消失。

萧泽对上皇帝投来的目光,咬了咬牙,单膝跪在了地上,“父皇,还请您为儿臣做主,儿臣也是没办法了,才只能寻您。”

他目光定在地上被扔掉的折子上,眸底阴狠一闪而过。

“前几日,儿臣的侍妾王氏无故失踪,儿臣苦寻数日无果。”

“就在昨夜,永宁侯府世子凌辰逸上门挑衅,说是他们绑架了王氏,事后儿臣派人跟踪,果然在一家钱庄里找到了王氏,后经查实,那家钱庄的东家竟不是我大梁子民,而是西域王族!”

“儿臣与四弟虽是手足,王氏一事,儿臣也可以不计较,可四弟通敌一事却事关国本,儿臣不敢不报,父皇,您也知晓,儿臣嫡妃膝下无子,王氏刚查身怀有孕,且是男胎,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却十分明显,就是说四皇子萧渊暗中算计,想让他绝嗣。

萧泽弯着腰,一脸的痛心疾首,这哪是不计较,杀害兄长子嗣,他分明是要萧渊名声尽毁,置于死地。

“呵,好啊,好的很,”皇帝轻笑一声,面上平静的令人生畏,“萧渊,你怎么说?你二哥所说,你可认。”

“儿臣……”

“父皇,儿臣有证据。”萧泽抢先一步开口,急切的模样几乎不加掩饰,“儿臣有人证物证,均可以证明四弟和胡氏钱庄脱不开关系。”

他不再纠结于王氏之事,一个妇人,又是个妾室,最多能损毁萧渊声誉,要他死,只能将通敌的罪名坐实。

皇帝没有说话,萧渊直起身子,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着萧泽,“既二哥如此信誓旦旦,那就把人证物证带上来吧,我们当殿对峙就是。”

萧泽面色浮上松缓,冷笑一声,“那有何难,只要父皇下令,去胡氏钱庄搜一搜,再宣了东家严刑审问,有没有通敌,定然会真相大白。”

此话一出,萧渊神情从容,以萧泽为首的王乾之却瞬间变了脸色,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惊恐的抬头看了萧泽一眼,唇瓣都开始哆嗦。

不可能,他自认为做的极其隐蔽,四皇子和二皇子都不应该发现才是,尤其二皇子,就算知晓他和胡氏有交易也不会拆穿他才是。

王乾之自我安慰着,努力稳住心神。

皇帝看着萧渊,淡声问,“你二哥所言,你意下如何?”

“回父皇,儿臣没有意见。”萧渊拱手应答,气定神闲的模样让萧泽心头一空。

“好,既然如此,那就由禁军统领,沈爱卿带人走一趟吧。”

沈家中立,沈长赫去对二人是最为公平的,对此,萧泽并没有什么意见。

“父皇,”萧渊却突然开口,“牢狱中的人和钱庄都要搜查,只沈大人一个人怕是不够,不如儿臣推荐一位大人,陪同沈大人一起。”

皇帝蹙了蹙眉,还没有说话,二皇子立即道,“四弟,此事毕竟是在查你的,让你的人去,怕是不太好吧。”

“我还没有开口,二哥怎知弟弟推荐何人?”萧渊唇畔噙着抹似笑非笑。

“那你想推荐何人?”皇帝淡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