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也是焦急得很，但他并没有要跳下水的意思。
他趴在船尾，刚开始还伸着一条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条胳膊一起朝前伸着。
“兰花！看我！学我的动作，把爪子往前伸，向下拨水。”
他一边说，上半身贴着船面，头和四肢都使劲抬起来，做着划水的动作。
这样子狼狈得很，没比水里那条瞎扑腾的狗体面多少。
“嗷呜……山子，我不会……我看不清了……”
西玖玖在水面上沉沉浮浮，感觉自己肚子里都灌满了水。
她觉得自己好重，下一秒肯定要被拉到水底了。
西山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小狗，执着地在船尾继续他滑稽的表演。
“往前伸，向下拨水，划拉……兰花，别慌，学着我的动作！”
慌归慌，沉归沉，不知道为什么，西玖玖感觉自己的四条腿开始不听她自己的使唤了。
它们开始划拉起来了。
真的就像西山指挥的那样，往前伸，一屈，向下压水，划拉。
然后，她感觉自己肺里一凉，半个身体“噗”的一下被一股力量推了水面上。
船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嘿，快看，这傻狗学会狗刨了？”
大兴趴过来，拍着西山的肩膀：“我以为你在犯傻呢，没想到还真教会了。你这狗是真灵。”
西山看到小狗终于稳稳浮起来了，一颗揪着的心也终于松下来了。
西山也着实没想到，自己家的笨狗竟然不知道自己会游泳。
他做好了随时跳下去救它的准备，但如果能让兰花学会游泳，以后也少一些危险。
好在兰花是个聪明小狗，在他快熬不住之前学会了。
西玖玖越游越放松，竟然还游出滋味来了，一时不肯上去。
“上来。”西山喊她。
西玖玖不再担心自己香消玉殒，就有闲心开始小气了。
“汪！臭山子，不救我！”
西山乐呵呵地看着她，也不反驳，由着它去。
没一会儿，西玖玖自己就累了。
眼看船越来越远，西山也没有叫船夫放慢速度等等她，西玖玖就加快速度朝前扑了。
一只爪子刚试图去够船帮子，就有一双大手抄到水底，把她抱了上来。
西山把小狗放下：“你甩甩。”
西玖玖听话地甩出了一圈密密麻麻的水雾。
满船的人都没能逃过。
西山更是湿得像下过水一样，但他一点都没有避让，一直乐呵呵的。
甩完水，西山把外套脱下来给小狗裹上，替它好好擦了擦水。
大兴调侃道：“也没见过什么狗有这待遇的。”
西山的外套暖烘烘的，西玖玖钻在里面舒服得不得了，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她扬起头，朝大兴叫了几声：“羡慕？”
大兴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瞧，这狗跟个小孩一样，还会臭屁显摆呢。”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小插曲，由于船夫成心的恶作剧，不仅没有耽误行程，反倒比预计的早了十分钟抵达渡口。
来接他们的人还没来。
大兴看看时间，直接就跟大伙儿分道扬镳了：“我先去找我姐夫，有个熟人好说话。咱们等下在厂门口碰头。”
西山说：“谢了。”
大兴头也没回，摆摆手就走了。
西山不是第一次来双云镇。
九十年代开始，他每年都会养一头猪、四只羊，到了年底就卖掉，这是他最稳定的收入来源。
猪仔和羊崽都是来双云镇抓的，这里的牲口便宜、种好。
他对这个渡口熟得不能再熟，现在来更是有种时空回溯的奇特感受，不由得就开始背着手溜达起来。
西玖玖游累了不想走，就死皮赖脸挂在西山身上。
有个贴心的小东西抱着，西山更觉得踏实了，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没一会儿，来接他们的人就来了，是一个精气神十足的矮个子男人。
西山老远就看到他了，有些不可置信地辨认清楚后，忙跑了几步靠近，喊道：“矮脚虎！”
他一直买的就是他家的猪和羊，两人有着近三十年的交情，有时候西山钱不够，矮脚虎都是愿意赊账的。
看到了年轻版的他，西山自然会激动不已。
矮脚虎热情地跟西山打招呼，等到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人他根本从来没见过。
大队长也奇怪：“大山，这位同志是你朋友？”
矮脚虎肯定不是原名。关系不大亲近的，这么戳人短，更加是不礼貌的事。
所以大队长自然以为西山跟矮脚虎关系匪浅，心里还不由得一喜。
西山心里咯噔一下，发觉自己失言了。
好在矮脚虎人也机灵，再记不起来，对方是买家，也没有得罪的必要。
他过来朝西山伸出手，主动握了手：“你小子，好多年没来了。”
西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勉强接话：“呵呵，是啊。”
西玖玖一眼就看穿了：得，又在撒谎瞎说了。
大队长一看两人接上头了，满脸都是笑意：“还真是老朋友啊，那可太巧了。大山，那这回就你代表我们长山漾去挑猪吧。”
矮脚虎立刻笑了：“你们村明年要买猪？欢迎欢迎。”
一个长山漾的村民疑惑道：“队长，咱商量的不是抓两只羊吗？”
大队长横了他一眼，还是笑着看着矮脚虎，解释道：“我们是打算捉一头猪或者两只羊的。”
矮脚虎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热情了：“哦，猪还是羊都行。只是养都养了，围猪圈打猪草也挺忙活的，只养一头猪，不浪费了吗？”
大队长讪讪一笑：“一头够了。我们村主要是养鱼的，养头猪不是为了赶超生产任务的，就是想养一年，到年底给全村人打打牙祭。”
西山知道大队长这话不实在。
这年头，每个村养猪都是为了年底卖给肉联厂，拿了钱和肉票去换粮票的。
长山漾满打满算也只能捉得起一头猪而已。
矮脚虎现在还年轻，又挑着全镇最风光的销售担子，心气肯定是高的，不像中年以后，是个随和大度的热心肠。
矮脚虎还是笑道：“行，那我先带你们去白塔村，那个村的猪小巧，价格也划算些。”
大队长一愣，知道他是看不上这笔生意，但确实他们的钱只够买得起分量轻的小猪的，也只能应下。
他原本还指望呢，运气好碰上西山的熟人了，或许他能用两只羊的钱买下一头猪呢。
看来是他想多了。
西山不关心猪。
他跟上问：“白塔村有牛吗？”
矮脚虎看都没看他：“白塔村的生产能力跟不上，只有猪，没有牛。”
西山一门心思只想着牛，又问：“那，哪个村有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