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一笑，敷衍道：“是啊，得上工去。”
大兴两兄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大兴劝道：“大山，你得想开点。”
西山心说我想挺开的，都快离经叛道了。
“今天收工挺早。”西山岔开话题。
大兴笑道：“这大雨，还有几个人留在田里挖渠呢，我们俩吃不消，也不想去抢，就先回家了。”
西山以前也是挣工分不要命的，这种暴雨天抢沟渠的事，他是从来不会错过的。
村里人都知道他艰难，也会让着他一点。
西山想起这些事，就像上辈子那么远。
的确，也是上辈子了。
大庆说：“你现在要去也来得及。”
西山摇摇头。
他掀开一点衣服，露出阿七的小脸。
“呦，这你女儿？”大兴大庆知道西山有了个孩子，但还是第一次看到。
西山一笑：“嗯，我带她回家，去不了。”
大兴像是明白了西山不上工的原因：“你一个人带月子里的孩子，是走不开身。”
西山看了眼天：“我得走了。”
大兴拦住他：“别淋坏小孩子。”
他脱下身上的破蓑衣，给西山穿在前胸。
“可得还我，我爸抠着呢。”他笑道。
西山身上一暖。
他道了谢，辞别两兄弟。
有了蓑衣，路也走得从容了不少。
西山刚推开家里的院门，雨就停了。
他苦笑了一下，解开蓑衣，抖了抖不停往下淌的水，慎重收在厨房墙上。
解开斗笠，掀开衣服。
阿七和兰花竟然又睡着了。
好在背篓里一点水都没有，暖烘烘的。
西山放心了，轻手轻脚把背篓放在桌子上。
想了想又不放心，直接放在地上吧。
他想着：“别摔下来了。”
西山刚想进屋找件衣服，就有一个势大力沉的东西撞到他的身上。
茂娘紧接着出现在屋门口，叉着腰叫：“乖孙，外头还湿着呐！”
阿武绕到西山身后，朝茂娘做鬼脸：“我爸回来了，你不带我，我爸带我去！”
说着，他挑衅地两只脚踩在水坑里，溅了西山一身泥。
茂娘怕宝贝孙子冷，早早给他穿上了新纳的棉鞋。
她心痛地看着两只吸饱了脏水的鞋子，又舍不得骂阿武，只得把气撒到西山身上。
她咬牙切齿：“呦，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稀客？还舍得回来？我以为你死外头了！”
西山不理她，蹲下身子，把阿武的鞋脱了：“玩水要光脚。”
阿武有人撑腰，可开心坏了。
他光着两只胖脚，把水坑踩得“啪啪”作响。
茂娘又急了：“寒从脚起，要把身体作践坏的！”
她踮着小脚过来拉阿武：“乖，要冷了，跟奶奶回屋。”
阿武小脸红扑扑的，头顶板寸都在冒烟。
他甩开茂娘的手：“我不！我还要去捉鳝鱼呢！有林有田他们昨天就去捉过了，我也要去！他们说下了雨会更多的！”
西山警觉，下意识觉得不对，忙问：“哪里有鳝鱼？”
阿武说的地方，就是西山下鳝笼的地方。
看来被发现了。
也是，前些天分粮，大家都知道要挨饿了，肯定更加挖空心思地找，那么多鳝鱼，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爸爸你也知道的对吧。你前几天给我们做的，就是那里抓的吧。”
“嗯。”
阿武兴奋极了，拍着手：“我就说是我爸第一个发现的！有林有田他们还不信，说我吹牛皮！我爸爸就是最厉害的！”
阿武一口一个爸，茂娘的脸都绿了。
西山笑了：“对，爸爸是最厉害的。”
“那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回来？”阿武歪着头，一脸的小心思。
留娣和双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听到动静了，正扒在窗边，歪着头朝外看。
留娣奶声奶气的：“爸爸，我也要吃。”
双娣没有说话，眼神却流露出了同样的渴望。
两人面色不好，像饿了好几顿的样子。
西山站直身子：“有，爸爸去拿。”
阿武要跟着，被茂娘拉住。
“放开我！放开我！”
茂娘连恐吓带威胁，阿武还是不停挣扎。
西山回头劝道：“阿武乖，屋里头黑，爸很快出来。”
轻轻一句话，阿武就停了。
“好的爸爸。”
茂娘鼻子都气歪了。
西玖玖早就被阿武的吱哇乱叫吵醒了。
她小心翼翼挪动身体，跳出背篓，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老萝卜常说有奶就是娘，看来这个小阿武，谁给他好吃的，他就听谁的话。
西山正巧进来了。
“醒啦。”
他弯腰撸了一把小狗头，然后蹲下查看阿七的情况。
他回来也没带别的什么，还剩下三个鸡蛋。
正好三个孩子，一人一个。
他正要摸鸡蛋，只听兰花在后面叫唤。
西山回过头，眼皮一抬。
西玖玖刚才听了个真切。
她知道西山这次回来，是着手从这里搬走的。
西玖玖想：那不得放个大招？让茂娘可劲儿后悔去？
既然阿武找西山要吃的，西玖玖就有心让茂娘和阿武惊掉下巴。
鸡蛋的威慑力可太小了。
西玖玖暗暗打定主意：小山子，看老姐姐给你挣个大面子。
她快速从空间里拿出三个油汪汪的腊鸡腿、三个橘子、三个玉米。
什么都是三个，她不想给那个要跟狗抢东西吃的坏老太太。
“汪呜，山子，让他们开开眼。”
西玖玖昂着头。
她想摆出神气活现的表情，但怎么看都像个暴发户在小人得志。
西山被逗笑了：“兰花，你可真舍得。我倒舍不得了。”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橘子随手放灶台上，麻利地洗干净腊鸡腿和玉米。
他想起那晚的碳烤玉米和包浆鸡腿，笑着摇了摇头。
“先坐一锅水，蒸着吃。”
厨渣西玖玖突然想起自己的大作，问：“为什么不烤着吃？汪，烤着吃才最香呢。”
因为韭菜是这样的，烤韭菜的香，哪个凡人能拒绝？
西山直摇头，但他也没有戳穿小狗的好意。
他笑道：“都是孩子，得蒸着吃，才咬得动。”
“哦，这样呀。”西玖玖明白了。
正说着话，门口一声怯生生的“干爸”。
双娣拿着一块黄黄的布，怀里还抱着一件蓝灰色的衣服。
她微微低着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留娣从双娣身后伸出脑袋：“爸爸，光溜溜，羞羞。”
说完她就捂着嘴笑。
双娣低着头，但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西山也笑了，从双娣手里接过衣服和抹布。
他也觉得有点凉了，赶紧擦干，换上衣服。
双娣伸手就要把桌上的湿衣服拿走，西山忙阻止：“我自己洗，双娣你帮我带会儿阿七吧，我给你们做饭吃。”
他压低声音问：“米吃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