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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跟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睡醒后多少要迷瞪一会儿,但他不一样。

0秒开机,原地起跳。

他扑过来一把勒住西玖玖:“这狗好玩,给我。”

西玖玖吃饱有劲儿,迅速强力挣脱,抱住西山的裤腿。

西山低头朝小狗一笑,解释道:“这就是刚才那条狗。”

阿武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小狗,大概是认出来了,表情瞬间变得兴味索然。

“哦,是兰花啊,那我不要了。”

西玖玖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但转念又气上了:“汪呜,小兔崽子,语气这么嫌弃是几个意思?”

阿武按了按还鼓着的肚子:“爸爸,我要回家吃饭。”

周家今天中午吃的野荠菜荷叶杆子麸皮粥。

顺男快咽气了吃不下东西,西山愁得也没吃。

婆婆就独给阿武盛了满满两大碗,全捞的干的。

阿武现在还不饿,但天都黑了,该吃了,少一顿他是不干的。

况且,妈妈刚死,或许会有亲戚邻居来串门子,给他们几个小孩带点吃的呢。

阿武年纪小,但这种门道他早就懂了。

想到这,阿武更急了。

他朝西山腿上踢了一脚:“快点!我饿了!”

西山见阿武打个盹就把刚才的教训忘了,索性弯腰把他的一条腿抄起来,捏住一只鞋就扯了下来。

他把鞋子往水里狠狠一掷,鞋子本来就沾满了湿泥重得很,咕噜噜冒了几个泡,沉下去不见了。

阿武看自己鞋没了,急哭了,喊道:“你干嘛扔我的鞋!?”

西山打横端着阿七,把小狗提溜进背篓。

他把背篓甩到背上,冷漠地说:“你再敢对我动手,我把你裤子都扔了。你光着到处跑,看老头们扯不扯你牛牛。”

阿武一听,又见西山只顾自己走,压根儿没等他,连忙深一脚浅一脚跟上去认怂:“爸爸,我再也不打你了。”

西山站定了看他:“不光是爸爸,家里的姐姐妹妹,还有兰花,你都不能打。要是叫我逮到了……”

他拿脚踩住阿武的另一只鞋:“我让你光着腚过冬。我是你爸爸,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阿武瞳孔地震,一颗脑袋两只小手乱摆:“我不试我不试,我一定对阿七好,对兰花好。”

西山知道这小子的觉悟维持不了几天,镇压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他松开脚:“爸爸是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走,回家去。”

阿武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脸心事一扫而空。

他脱下唯一的鞋子塞进怀里,光着脚,开开心心地朝前头奔去。

鳝笼要到明天早上收,这一趟还是空手而归。

西山打算回家去找找,婆婆或许藏着几粒米。真要没有,就拿刚才那个来路不明的鸡蛋,给小七冲一大碗蛋花水,分四五顿喂,也能顶一夜。

阿七在怀里轻飘飘的,好像比兰花重不了多少。

西山再次愧疚起来:“买狗干什么呢……狗又不能换大米。人还吃不饱,我拿什么喂狗呢……”

这话在他心里翻炒了几遍,竟然不知不觉说出了声。

西玖玖一听就不开心了。

什么意思?质疑她的价值?

“汪,轮不到你来喂我。”她拿爪子拍了下自己变得粉嘟嘟的肚子,“睁开你的人眼看看,爷这样,像是缺口吃的的样子吗?”

西山听小狗又在放大话,愁苦的脸上也不禁漾开一点笑意。

他假装对阿七说:“乖阿七,等下爸爸给你熬米汤。要是家里没有米,爸爸就给你炖狗肉吃。”

西玖玖脸色一变:“喂!没想到你也是个坏种屠夫!”

她立刻要跳出背篓,没想到西山一只大手反背过来,把她盖住了。

西玖玖挣扎了没两下就放弃了。

因为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但她还是恨恨地想:蠢男人,小毛毛能吃狗肉吗?不就是要碗米汤吗?空间里多少米都有。你求求我,我给你做一大锅。

阿七扭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小奶音,紧接着就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

西山松开小狗,脚步也加快了。

“阿七乖,饿了饿了。”

西山紧跟着阿武钻进周家的小院子。

婆婆早在院子里急得转磨了,见到阿武回来,立刻踮着小脚跑过来,拉着阿武上下左右地打量。

“乖孙,你的鞋呢?”

婆婆横了西山一眼:“你带阿武上哪里野去了?”

西山随口说:“黑市。”

婆婆吓得缩了头,朝院外张望了一眼,确定没人,才松下一口气,责骂道:“天杀的,嘴没个把门的,你想害我们家死人吗?”

西山冷笑一声:“顺男不是刚死吗?她不是人?”

婆婆脸色一变,冷言冷语道:“真晦气,死在今天。明天分粮呢。”

她抬头剐了西山一眼:“你得去闹,把她那一份给我拿来。”

阿武早不耐烦了,甩开婆婆的桎梏,钻进厨房去了。

西山从前怕妻子难堪,从来不会出言顶撞婆婆。

他这回是懒得跟这老贼婆费口舌,索性继续扮演他的闷葫芦形象。

他没有搭理婆婆,抱着阿七也朝厨房走去。

阿武气冲冲地跟西山打了个交错。

他冲到婆婆面前大喊大叫:“晚饭呢?你都吃了?你怎么没给我留?!”

婆婆最怕阿武闹脾气了。

她压低声音,好言相劝:“乖孙,奶奶没有吃。今天中午你不是吃挺好吗?咱晚上不吃了,哦,乖孙。”

阿武一听晚饭被取消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我要吃!我饿了!”

西山不再管他们祖孙俩,索性关上了厨房门。

这个家里所有的门都拆了换吃食了,连最外头的院门都是剥了皮的桑树枝胡乱缠的。

除了厨房。

厨房还是一扇老松木门,有点变形,底下发绿朽了一截,但至少是一扇像样的门。

婆婆怕有人半夜把厨房的煤灰刮走做汤,这扇门总是锁得死死的。

平日里都是她盯着顺男做饭。

按她的话:“不盯着不成,这死丫头嘴馋无底洞,我养大的她,我能不清楚?”

西山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她更是不可能放进厨房的。

所以西山入赘一年多,也是头一回进到厨房。

他掀开锅盖。

锅跟水缸一样干净,亮得能照出人影。

西山又四处看了看。

这屋里他唯一能嚼得动的,恐怕只有那个涮秃了的竹篾筅子了。

西山从心底生出一股悲凉。

“熬完一辈子,怎么又重新开始了……”

他放下背篓,兰花就跳到了地上,开始转着圈溜达。

背篓里的枕头套子只是套子,里头的荞麦芯子霉了好几年了,但前段时间还是被掏了煮粥了。

西山从枕头套里摸出鸡蛋,犯了难。

妻子半辈子都在生儿育女,经验自然丰富,她提过一嘴,小毛毛不能吃鸡蛋。

她的第四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儿子,就是被婆婆喂鸡蛋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