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让首辅吴源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
不是沈仙佑有多么威势凛人,而是他此时此刻的模样,与圣上年轻时极其神似。
吴源当即低下头,抬手行礼,带着歉意开口道:“殿下,臣不是故意与您作对,臣只是想要对您晓之以理,毕竟坐朝理政不比在言王府,这里不是一言堂的地方。”
常言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但在沈仙佑看来,这个说法并不绝对。
沈仙佑很是不解。
“吴阁老,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和这些势力有关系?”
“你别跟我说不顾大局这四个字。”
“在本王眼里,大局就是家国鼎盛,百姓安定,可现在本王连言王府都安定不了,更何况家国百姓?”
吴源神色诚恳,说道:“殿下,臣向来在私下里不与宗门有所来往,臣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此次就权当是臣不识大体,还望殿下恕罪!”
“早这样说不就结了么?非得和本王来个杠上开花。”
沈仙佑本来是想说,这吴阁老就是脚背上的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
得亏他是首辅,要真是丞相的话,恐怕自己什么时候和女人共度春宵,他都得插上一手。
至于说和这些宗门没有关系。
这话,万万信不得。
上边都是一二流宗门,他们既然能够成为一二流宗门,就少不了朝廷的支持与帮扶,而吴源担任内阁首辅已有三年之久,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来往。
只不过是看到自己执意如此,也怕被牵连到这场即将风雨欲来的风波之中。
反正,劝成了,他不亏。
没劝成,他也不亏。
无非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吴源心底很清楚,言王殿下这是摆了一场鸿门宴。
凡是在大玄境内的宗门,谁都得卖这个面子,可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杀人?讨债?
下值过后,吴源偶然在同僚口中听到一件事,才解开了心底的疑惑。
“吴阁老,宗人府那边说,言王府近两三个月以来开支无度,单单是白银这一项就增至十二万两。”
说这话的,是户部右侍郎俞胤。
吴源听到这个数额,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与其他皇子相比,言王殿下的花费,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俞胤笑呵呵道:“就是不知道,言王殿下这笔钱花在哪了。”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小心惹火上身。”
“卑职明白。”
十几万白银,对于皇室而言,不算多也不算少,皇帝内帑也能拿得出来这笔钱。
不过,就算是一般的纨绔子弟,花费太多也怕家族责骂。
更何况是沈仙佑呢。
吴源恍然大悟。
“看来,叫那些宗门势力过来,是为了讨债。”
吴源认为,沈仙佑说的有一句话很对。
朝廷之事的精髓,就在于钱财和资源的分配。
那么,把“朝廷”换成“天下”,一样能够说得通。
如果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分配,那就只好用武力分配了。
战争与厮杀因此而生。
沈仙佑这时也在回言王府的途中。
徐游在一旁随行。
“殿下,半个时辰前,臣就派人将那些信函都发出去了,但在这过后您打算怎么办,真就打算只是为了要钱?”
沈仙佑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徐游。
徐游连忙解释道:“殿下,臣只是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大张旗鼓,而且如果说难听一些,这和‘敲诈’几乎就没区别了。”
“你没说错,就是敲诈。”
沈仙佑很是坦然,解释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只是觉着现在要是不处理,等到以后再去处理,别说敲诈不到什么,就连我自身都会反受其害。”
“这话怎么讲?”
“你想啊,在言王府放火的那些人,明面上是江湖游勇,实际上都有门有派,他们的宗门可能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多半是有察觉的,结果不予阻止,任由他们在一起厮混,一来大概是为了买沈辰阳的面子,二来也是想形成一张网,团结力量大嘛。”
沈仙佑其实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
可徐游却是因此激起了一身冷汗。
“殿下,这……这岂不是形同谋反?”
沈仙佑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但更像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些关系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变得紧密起来。”
“要是沈辰阳以后真有可能重新把握朝政,和他们先合计再筹谋。”
“没准,我就在这场风波里还成了恶人呢,所以就要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徐游这时问道:“殿下,到时候就不是几个人了,约莫会有几百个人到来,再加上此事不好朝廷出面,他们的去处,安排在哪?”
“这就得借鉴一下剑气山在中州的举动,你派些人去截云剑宗,用截云山作为商议地点,人到齐过后,只可进,不可出。”
“臣谨遵王命!”
信函已经发出,此事得立即进行安排。
作为截云剑宗宗主的顾怜霜,也正在言王府当中。
知道她不会拒绝,但沈仙佑还是主动说了一下。
顾怜霜欣然点头。
“没事的,反正现在截云剑宗除了我,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沈仙佑诧异道:“一个人都没留住?”
顾怜霜满不在乎道:“对,但无所谓了。”
此事,和在中州驱逐剑气山有关。
剑气山,在大多数剑修眼里那就是圣地,而自家宗主却宁愿成为一个亲王的附庸,却不愿于剑气山为伍,这就让本就凋零的截云剑宗雪上加霜。
沈仙佑便说:“等我抽出空吧,给你招揽点好苗子进去。”
“此事不急,毕竟我也才跻身洞神境不久,我先以自身为主,而且殿下不是说了嘛,你就是我最好的弟子!”
正是因此,顾怜霜才完全不在乎。
有自己在,截云剑宗就还在。
有弟子,就说明这一脉的剑道传承没有断。
足矣!
沈仙佑笑吟吟道:“既然如此,弟子可得麻烦师尊替我办件事。”
“说吧。”
“咱们先进屋吧,今天晚上且得和你磨磨嘴皮子,一两句话是真说不明白。”
顾怜霜眼眸中的神态很是微妙。
他那是想磨嘴皮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