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书房的烛光在寒风中摇曳,将朱武焦急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如同鬼魅般扭曲。小皇子的突然出现,如同一道惊雷,将他从推理的迷雾中猛地拉回现实。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朱武捧着小皇子的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小皇子只是将头埋得更深,瘦弱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却始终不肯说一句话。往日里活泼开朗的孩子,如今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躲在父母的羽翼下瑟瑟发抖。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藤蔓般缠绕住朱武的心脏,他意识到,自己费尽心机想要保护的家人,却因为自己而深陷泥潭。
“你先去看看你母后,她今天……”朱武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小皇子眼中闪烁的泪光,那泪光中,分明映照着田妃憔悴的面容。
“母后……母后她一直在哭……”小皇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断断续续地说着,“她说都是因为……因为我……”
朱武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田妃的泪水,不仅仅是因为小皇子受到的委屈,更是因为她自己,因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族。
他将小皇子轻轻放下,低声嘱咐道:“你先回房,父亲去看看你母后。”
推开寝宫的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这香味曾经是田妃的最爱,如今却平添了几分凄凉。朱武看到,田妃坐在窗前,纤细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你怎么来了?”田妃没有回头,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
朱武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却感觉冰冷刺骨。曾经,这双手是那样温暖有力,如今却像枯萎的花瓣,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放心吧,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你和小皇子一个公道。”朱武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田妃转过身,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摇摇头,凄然一笑:“真相?在这深宫之中,真相又有什么意义……”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痛了朱武的心。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窗外,寒风呼啸,树影婆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深宫中的绝望和悲凉。而屋内,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只有那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朱武猛然回头,看到寝宫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道:“丞相大人,不好了……”
“丞相大人,不好了……”小太监的声音尖锐刺耳,却像是一根根钝针,无力地扎在朱武的心上,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挥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连问都没问一句“何事如此惊慌”。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管。这深宫的波谲云诡,这朝堂的尔虞我诈,仿佛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想麻痹自己,忘却这残酷的现实。他抓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却灼烧不了他内心的痛苦。
“大人,您这是何苦啊!”刘将军看着朱武这副颓废的模样,痛心疾首。他刚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却没想到,昔日里意气风发的朱武,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朱武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酒壶递给刘将军:“来,陪我喝一杯吧。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还愿意跟我这个落魄之人喝酒了。”
刘将军接过酒壶,却并没有喝,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吗?您忘了您说过,要带着大家一起,改变这个世道吗?”
“改变世道?哈哈哈……”朱武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自嘲,“我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改变世道?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撼动这腐朽的根基。到头来,却害了我的妻子,害了我的孩子……”
他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道:“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他们……”
“大人!您不要这样说,这不是您的错!”刘将军想要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朱武转过身,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焦距:“不,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了,保护不了他们……”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困兽,在命运的牢笼里苦苦挣扎,却看不到一丝希望。
刘将军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力。他知道,现在的朱武,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能够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大人,您还记得,当初您为何要进宫,为何要辅佐皇上吗?”
朱武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刘将军,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您说过,您要让这天下百姓,不再受苦受难,您要让这世间,充满光明和希望……”
刘将军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朱武心中迷茫的夜空,让他猛然想起,自己曾经的理想和抱负。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对,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还有家人,我还有理想,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才是我认识的朱武!”刘将军欣慰地看着他,他知道,朱武心中的火焰,还没有熄灭。
“我要振作起来,我要保护我的家人,我要实现我的理想……”朱武握紧拳头,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然而,就在朱武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皇宫里,田妃却正经历着另一场无声的折磨……
慈宁宫内,往日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如今却安静得可怕。田妃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落寞。几名宫女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不时发出几声轻蔑的笑声,全然不顾及田妃就在一旁。
“哎,你们说,这田妃娘娘也真是可怜,怎么突然就失势了呢?”
“谁知道呢,听说啊,是因为小皇子冲撞了贵妃娘娘,皇上龙颜大怒……”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们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割裂着田妃的心。她紧握着手中的茶杯,骨节泛白,却无力反驳。曾经,她是这后宫中最受宠爱的妃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如今,却沦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冷宫的阴霾仿佛已经笼罩了整个皇宫,就连曾经温暖和煦的阳光,此刻照在身上也觉得冰冷刺骨。田妃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她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希望。
与此同时,曾经门庭若市的丞相府,如今也变得门可罗雀。往日里络绎不绝的官员、商人,如今都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对朱武避之不及。府里的仆人们也开始人心惶惶,私下里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了吗?老爷这次可是真的失势了,听说皇上已经下令削减了咱们府里一半的俸禄呢!”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就连咱们府里那些值钱的摆设都被搬走了不少,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怕什么,大不了咱们换个主家就是了,我可听说,李丞相手下正缺人呢……”
几名仆人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摸摸地将一些值钱的物件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然后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丞相府。
书房里,朱武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田妃绝望的眼神,孩子无助的哭泣,以及刘将军痛心的质问……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刘将军走了进来,将一封信放在了朱武的面前,沉声说道:“大人,这是……”
朱武机械地拿起信封,目光落款处熟悉的字迹上,瞳孔猛地一缩,那是……朱武机械地拿起信封,目光落到款处那熟悉的字迹上,瞳孔猛地一缩,那是田妃的字迹!自从被禁足慈宁宫后,田妃便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自由,这封信是如何送出来的?
他颤抖着手拆开信封,信纸上只写着一句话:“勿忘初心,紫檀香盒。”简短的几个字,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朱武的心头。紫檀香盒,那是田妃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里面珍藏着……
一瞬间,那些被绝望掩埋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日,小皇子玩耍时不慎撞到了赵贵妃,赵贵妃当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并无大碍,可当晚便传出小皇子惊扰贵妃,冲撞龙体的消息。
紧接着,便有御医查出小皇子误食了某种导致惊厥的药物,而那种药物,只有在……朱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身,将那封信紧紧地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大人?您怎么了?”刘将军察觉到朱武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朱武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惊痛和愤怒压抑下去,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刘将军先退下。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他必须冷静,必须谨慎,才能抓住这一线生机。
待刘将军离开后,朱武缓缓踱步到书桌前,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紫檀木盒。他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和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纸。
玉佩是田妃的贴身之物,而那封信纸上,则记录着一些宫中秘事,是田妃当初为了自保而暗中收集的证据。当时,朱武只当是些后宫争斗的琐碎之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或许这才是他们唯一的翻身机会……
朱武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取出,借着烛光仔细地阅读起来。窗外,夜色深沉,丞相府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而此时,皇宫中,赵贵妃正斜倚在软榻上,听着心腹宫女春桃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丞相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禀娘娘,自从丞相大人被削权禁足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就连刘将军去探望,也被拒之门外了。看来,这次的打击,的确让他一蹶不振了呢。”春桃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哼,一个只会耍些小聪明的穷书生,也敢跟本宫斗!”赵贵妃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继续派人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娘娘。”春桃应声退下,只留下赵贵妃一人,在奢华的宫殿中,独自品尝着胜利的滋味。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张开……
夜色更深,朱武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桌上的烛火燃尽,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他缓缓起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伸手拿起桌上的那枚玉佩,紧紧地握在掌心,低声呢喃道:“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和孩子……”
他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对着院子里正在洒扫的仆人沉声吩咐道:“备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