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京城,总是显得比白天更加的鲜活。
但今日京城的夜晚,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的嘈杂。
数不清多少人,被堵在了长安街上。从天空俯瞰,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水泄不通密不透风!
“有金吾卫的兵把前边路给堵了?”
“为啥堵路?”
“说是明儿曹国公结婚,要走这条道!”
“他结婚堵寄吧路呀?他要在马上上洞房呀?”
“不是...他娘的他还堵个路,他娘的他是皇上呀...”
“这尼玛世道,老百姓晚上出门回家道都不让走?”
“咋了,人家有权,就堵你的路了,咋了?”
“有本事你冲过去?你敢吗?”
“你不敢你在这叫唤什么呀?”
“我他不敢跟他叫唤,我他妈还不敢收拾你?”
人群之中,三言两语之间,有那脾气暴躁的汉子已经开始叫骂,也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讥讽,然后双方对骂甚至推搡...
“滚滚滚!”
挥着腰刀的衙役满头大汗的维持秩序,“去他妈一边打去,明儿这条道是曹国公大婚要走的,谁他妈今儿在这惹事,我他妈让谁吃不了兜着!”
一片喧闹嘈杂之中,有心中有怨的,但自然也有伸长脖子看热闹的。
路边,路边的茶楼,路边的酒肆,路边的商铺之中,一楼二楼三楼之中,满是探出来的脑袋,满眼都是好奇的张望。
“乖乖,亲娘嘞...”
“以前拿刀捅人心都没慌,现在咋恁慌?”
“你他娘的手劲儿小点,把花骨朵捏碎了,老子摘你脑壳!”
大明朝的金吾卫官军,俱是堂堂正正膀大腰圆的汉子,往日一身金甲在身手持雁翎刀,说不出的威风!
可现在,一个个儿跟端着汤药准备喂丈夫的小媳妇似的,小心翼翼的猫着腰,踩着小碎步,沿着铺设。
渐渐的,长街不再喧嚣了。
路边那些探出看热闹的眼神之中,由最开始的不解变成了惊奇,赞叹。
长安街,彻底变成了一条花街。
一盆盆姹紫嫣红的花儿,摆在了道路两侧。临街的所有商铺门前,全被花卉所遮挡。
就连沿途的树,在树枝之上都点缀了盛放的鲜花.....像是一座座花树,在尽情绽放!
花街之美无法描述,望之犹如置身花海。深秋清冷之气洗涤一空,鼻尖宛若满是花香。
“不是...这大秋天的?哪来的这么多花?”
“这放在外边,今晚上要是下霜了,不全冻死了?”
有人回过神来,喃喃自言自语。
也有人凝视许久之后,忽然惊呼,“也不都是真花,看那边的....是..竟然是绢花!”
“呜!”
满是人群的长街,顿时爆发出不可抑制的惊呼。
有人瞪大眼睛,努力仔细的查勘,神情变得更加惊愕起来。
“乖乖,真是绢花!”
“我地个亲娘,这得花多少钱?”
~~
“公爷...”
千金楼的顶楼,恰好可以俯瞰长安街。
李景隆端着茶盏,微微蹙眉看着忙碌的长街。
他身后,一名五旬年纪的官员,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太监,正垂手站着。
那官员面带苦色,开口道,“公爷,卑职已经调集了三百多匠妇,正在赶工...”
“您要把从申国公府到您家,沿途都布满花树,起码得需要两天的时间...”
那太监爷苦笑道,“公爷,内织造局的红绢已用得差不多了!”说着,顿了顿,“您要用织造局的金银花,奴婢可不敢做主,得宫里发话!”
“第一!”
李景隆目不转睛,依旧看着长街,对那官员说道,“本公何时说,要把申国公到本公家的沿途,变成花街了?”
“呼!”
那官员长出一口气,顿时喜出望外,“那定然是下面人听错了...”
但紧接着,当头一棒重重打来,让他直接愣在当场,魂都吓没了。
“本公说的是,把整个京城都变成花海!”
李景隆慢慢转身,微蹙的眉头带着上位者的威势,“不是一条街,是整个京城!”
“这...”
那官员都快吓哭了,“公爷,这...卑职做不到呀!”
“你做不到就多调人手来!”
李景隆冷声道,“人不够就多调集匠妇,三百人够干什么的,给本公调三钱人!每人本公给一两银子的工钱。”
“嘶...”那官儿又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本公就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把京城给本公变成一座花城!”
说着,李景隆看看那官员,“本公一辈子就这一次....你要是办砸了...”
陡然,一个声音在外边响起。
“办砸了李子的喜事,老子把你拉城外头,挖个坑把你埋了!”
却是曹泰跟一群纨绔,从外面进来,骂骂咧咧的开口。
而后,李景隆又看向那太监。
“你说,本公要用内织造局的金银花,你做不了主是吧?”
那太监满脸苦笑,“公爷,这事奴婢真做不了主!那金银花都是有数的,而且擅自挪动,奴婢是要掉脑袋的!”
所谓金银花,就是金花银花,乃是金线银线织造成的花朵....
“喏..”
李景隆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手指间却多一张纸条。
“这...?”
那太监愣了下,而后双手接过,打开一看。
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就见那字条上写到,内织造所属一切,尽可全供曹国公使用!”
落款,玉华!
玉华不是别人,正是东宫太子的别号。
太子爷有两个别号,第一是弘德主人,第二就是玉华。
分别由弘德殿和玉华堂演变而来。
第一个别号,还颇有些官方意味。
第二个别号,妥妥的太子爷私人用印。
“奴婢这就让人打开库房...”
那太监叩首道,“金花银花,还有珠花,这就都给您搬出来...”
“哥!”
屋内,那些凑在一块的纨绔之中,刚进入这个圈子的康镇起身道,“我带一队兵护着去!”
“哎呦,还是我弟弟想的周全!”
李景隆一笑,“那就辛苦你了!”
康镇也是一笑,对那太监道,“公公,请吧!”
“是是是!”
那太监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好似拿着祖先牌位一般,把手中的太子手书放在桌上,然后跟着康镇快步出去。
“结婚而已,用弄这么大阵仗?”
屋内,又只剩下这些纨绔了。
常茂大手挠头,“花城?有啥说法?”
“没啥说法,好看!”
李景隆笑笑,“就是图好看!”
“我看你是闲的!”
曹泰在旁,开始阴阳了,“就为了讨媳妇欢心,就把整个京城都变成花海了?”
“你牛逼你也找个媳妇呀?”李景隆笑道。
“我曹!”
曹泰嗖挑起来,“闹着玩抠我眼珠子是吧?是不是抠我眼珠子?”
说着,双手叉腰,“我说李子,下午我可是带着弟兄们,把秦淮河上所有画舫的花都给强买了过来,京城所有花店,也都给包圆了!”
“你不念我的好也就罢了,还抠我眼珠子...”
“哎!”
忽然,李景隆心生惭愧,赶紧道,“我哪是那个意思...”
“诸位兄弟!”
曹泰却不给他悔过的机会,叉腰转头大声道,“有一天晚上,李子跑我家去了,我们家跟邓大哥家不是挨着吗?”
唰,所有人眼睛都亮。
“他跟小凤,人家俩人在家墙头上,眼对眼,嘴对嘴儿...”
“亲了?”有人惊呼。
“亲没亲我没看着,但是...”
曹泰顿了顿,“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别说两人脸对脸,就是隔着墙..要是我啊,墙我都给他顶个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