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远之声色俱厉,长青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呜呜呜”地又大哭起来,一直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收敛,抹着眼泪说道:“自从我爹得了这病以后,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我们兄弟三人因为平日里都要忙自己的事业,就合计着把我爹送到城里的医院去,给他找个陪护照顾。可我爹倔得很,说什么都不去,死也要死在家里,更不答应我们给他找陪护,说养儿子就是为了防老。他有三个儿子,再去找陪护,会让人笑话。就这样,我们兄弟三人轮流守着他,每人一星期,而我们也因此耽误了很多事。”
“我们最后也烦了,便对他老人家少了耐心。”
“半个月前,我接到弟弟电话,说我爹病情突然加重,八成要不行了。于是,我们兄弟三人撇开工作,都回来了,每天轮流在床前伺候。”
“说句不中听的,我们这次回来就是等着给我爹送终的,我们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可说来也怀,我爹就是吊着一口气咽不下去,愣是又撑了半个多月。”
“我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我哥更是因为这一年来多次请假而影响了职务升迁,可我爹又是这种状况,我们确实也走不开,一时之间都挺上火的。”
“就在四天前的半夜,我起夜上厕所,刚走到屋门的时候,借着院子里的月光,我突然看到我哥从仓库里搬了一块很重的东西出来。当时就怀疑,他半夜三更地不掌灯,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心中好奇,于是就躲在角落里看了起来。我看到我哥抱着那个东西,走进了我爹的房间,便悄悄跟了上去,看到我哥把那东西压到了我爹的胸口上。”
“此时,我也看清楚了,压在我爹胸口的东西,是一块大铁坨子,得有四五十斤重。我一下明白过来,我哥这是嫌我爹死得不够快,伺候够了,想压死他!”
“我本该上前制止,可却始终没有出声,更没有迈出一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爹被铁坨子压着,挣扎、抽搐,最后慢慢的一动不动……我爹死了,瞪着眼,死不瞑目!”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痛、有惭愧,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怕被我哥发现了尴尬,我转身想回屋,一转身看到老三就站在我身后。我爹死的那一幕,他也看在了眼里。跟我一样,他同样选择了沉默。我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睁眼等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听到我爹那屋,传来了我哥的哭声,我跟老三跑过去,我哥正跪在我爹床前,看着我们哭着说:爹走了……”
“我爹死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找来了先生给看日子。没想到,我爹死的那天,竟然正好犯重。”
“当时先生跟我们说,犯重不要紧,他给我们个法子,让我们照着做就没事。”
“我爹是怎么死的,我们心知肚明,他是凶死的,犯的是凶重。所以我们没有听那先生的。先生走后,我们根据乡里的习俗,做了纸棺,扎了草人。另外因为我们心虚,怕我爹化成厉鬼回来找我们算账,就买了朱砂撒在棺材内,又请人画了镇尸符,贴在了我爹身上。可……可这些没管用,我爹真的起殃了,我哥的死也一定是我爹干的,他在惩罚我哥不孝,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
长青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说到后来,他痛哭的声音更大了,一副又悔又恨的样子,说道:“不应该啊,我们不应该害死我爹,虽然他不是我亲手所杀,但我当时见死不救啊,我们都照顾他一年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两天……”
看着他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再想到他在凶宅里,狂扇自己耳光的情景,我想,那时候,他便已经后悔了吧。
再看看他家老三,直接跪在他爹的棺材前,“梆梆梆”地磕头,嘴里一直祈求着他爹原谅,额头都磕出了血。
最后,他兄弟二人,跪着爬到徐远之脚下,抓住他的衣袖,道:“这事都怪我们兄弟,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帮我们把这事破了吧,只要这事妥了您要多少钱都行。”
徐远之倒像是铁了心,冷冷说了一句:“这种钱,我不要。”
说完,他挣脱长青兄弟二人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徐远之说得很决绝,长青兄弟二人这次没有再追出来。
出了他家门口,我问徐远之:“爷,这事咱们真的不管了吗?我看棺材里的尸体怨气极重,如果真的出来了,死的只怕不光是这两兄弟。”
徐远之苦笑一声:“有时候,死反倒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像他们这两兄弟,连自己的亲爹都能下得去手,就该让他们活着,受一辈子良心谴责,一辈子内心不安,时时刻刻鞭笞自己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原来,徐远之并不是不想管他们,只是想给他俩点教训而已。
“咱们今天再在这里待一天,等晚上再过去看看。”
走远后,徐远之又跟我说道。
可,世事如棋,终究没等到晚上,我俩又摊上了另一桩事。
刚刚走回到破屋附近,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破屋前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人。
他看到我俩后,先是一怔,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到我俩跟前,一把拉住徐远之的手,问道:“你们就是昨天晚上住在这里的人吧?”
我们这就出名了?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
肯定是找我们破事的。
徐远之点点头:“是,怎么了?”
男人说:“我姓张,这口老宅子就是我们家的。”
这让我一阵狐疑,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难道是我猜错了?
他上来就表明身份,不会是想收我们的住宿费吧?
不料,这男人又说道:“我听别人说,二位道行颇深,所以想烦请二位帮个忙。”
“什么忙?”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