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廷急忙替她将毯子拿开,又站起身去拿架子上的巾帕,替她擦拭裙子上的脏污,边擦还边说:
“怎么了?我不过随口问问,你紧张成这样。”
江近月拿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拭着,不敢让他太靠近,怕他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我不紧张,只是一时没听清世子说的什么。”
陆晏廷收回手,重新在她面前坐下:
“我是说,你脖子上的伤,现在每逢阴雨天会疼吗?”
江近月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里的确有一道伤疤。
这是几个月前她在铺子里被赵国刺客挟持受的伤,早已大好了,只是脖间留了一条浅白色的淡痕,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这都多久了,怎么可能会疼?
江近月笑笑:
“原来世子说的是这个,我不疼了。”
陆晏廷眉眼柔和,给她倒了杯茶压惊:
“我说的自然是这道伤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江近月喝了茶,适时流露出些难受的情绪来:
“不是,只是我方才听到世子问疼不疼,便想起周公子。”
“不知刀落下去的时候,他会不会疼。”
陆晏廷:“哦。”
他沉默一下,替江近月把茶杯放到桌前,这才说:
“看你脸色不好,本以为你遇到什么事,竟还是因为他?表妹,人要向前看。”
江近月点点头,露出浅笑:
“世子说笑了,我能遇见什么事呢?反倒是世子,您每日忙碌,也要多保重才是,看您今日的脸色也不太好呢。”
江近月知道,陆晏廷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过来,她一直退守反而会叫人生疑,且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摆脱掉嫌疑。
陆晏廷没有多想,便回答她:
“我没什么,只是这些时日遇到了烦心事而已。”
“哦?世子这样厉害的人,也会有烦心事吗?”
江近月眨着眼睛,一副懵懂无知,还带着些好奇的样子。
陆晏廷苦笑一下:
“我非圣人,自然也会有烦心事,不过,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了。”
江近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说的肯定就是当夜的事,从他对自己的试探可以看出,他在寻找当夜的人,只是还不确定是谁。
亦或者说,他是要找到那个给他下药的人。
陆晏廷虽总是一副不染尘埃的模样,但他的手段可不少,还就职于大理寺,学的就是查案的本事。
他如今莫名被人摆了一道,怎么会善罢甘休?
至于他说的解决,应当就是将给他下药的罪魁祸首揪出来,再顺利和苏姑娘成婚,等成婚了,事情就解决了。
可是江近月真的不知道谁干的这事,她也是受害者,若是被陆晏廷抓住,对方不会觉得是她故意下的药吧?
那之后……
世子对她仅存的好感一定都没了,说不定还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江近月打了个冷颤,她是见过对方杀人的模样的。
谁知对方跟她想到了一块去,居然提起苏筝妤来:
“明日我要外出办差,约莫半月不在,你苏姐姐正好说想带母亲去避暑,我在这附近也有个别庄,便让她住那,这些天可以常常过来照顾你,陪你说话,可好?”
陆晏廷同她说话时,那双眼很认真地盯着她,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落到江近月身上,灼热一片。
江近月难免心虚,一时半会又想不清楚他的用意,这又是做什么?
于是客气道:
“鸣凤山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苏姑娘能来自然是好,不过这漱光园许久未经修缮,怕委屈了苏姑娘,届时反倒不好了。”
如今是五月初,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虽然已至傍晚,可暑气依旧未褪,看着少得可怜的冰块,陆晏廷摇摇头:
“你不用担心这个,她不会介意的,之前不是说没人同你玩吗?我让她过来陪你几日,等你心情好了,就回府里吧。”
陆晏廷自顾自说着,又想起一桩事来:
“对了,此处清幽,夜里想必也很安静,你若怕黑,可以让画屏那个小丫鬟陪你睡,或者之后让苏姐姐陪你也可以。”
江近月看他一眼,闷闷地说:
“知道了,谢谢。”
……
外头的佟香凝见陆晏廷进去久久未出来,一颗心不上不下的,生怕江近月露了馅。
她立在廊下,时不时往江近月那屋瞧,又时不时看向院中正同侍女玩闹的陆玉仪,叹了口气。
院中闷热得很,树上的蝉一天到晚叫个没完,屋顶上的瓦片和地上的青砖怕是都能烫死人,也不知这孩子怎么这么有劲!都疯了多久了也不嫌累!
可又转念一想,有劲就有劲吧,至少比那个病病歪歪,整日跟没骨头一样的江近月好些。
佟香凝想起一件事,一把将她拉到走廊上,低声告诫:
“若有人问你,那日夜里你什么时候去的京郊,你要说是看娘和江姐姐走了以后,你才偷偷叫马车走的,是很晚很晚的事情,知道吗?”
虽然已经提前打点过了绛雪轩的侍女和乳母婆子,佟香凝还是担心这傻女儿说漏嘴,因而一定要她记住。
陆玉仪摆弄着手里的套娃,不解地问她:
“为什么呀!”
“因为……哎呀,总之你别问那么多,你只要记着,若是你没有这样说,那娘会遭殃的!你也不想没娘吧?”
陆玉仪开始提条件:
“好吧,那你让江近月陪我到院子里玩蹴鞠!”
佟香凝简直烦死了:
“哎呀!她现在不能陪你玩蹴鞠,你也不要去她屋里闹!去,你去缠着画屏,别让那小蹄子闲着!整日躲在暗处窥探我们。”
正说着呢,听庄子外有马车声经过,随后停下的声音,佟香凝烦得要命,骂骂咧咧地走到外院:
“怎么着?难不成我这庄子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怎么一波一波的人往这里撞!烦不烦呐!”
外院的门被推开,却是春杏进来了,她急急跑到佟香凝身边,顾不上行礼,直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姨娘,不好了,曼姨娘昨夜说肚子疼,如今难产了,此刻孩子还没下来呢。”
佟香凝闻言,起先是微讶,随后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什么?真的吗?那她现在还有气呢,真厉害呀。”
春杏面色沉重,扯了扯她的衣袖,接着说道:
“曼姨娘午后被灌了参汤,醒来一有力气便说是您要谋害她,姨娘,老爷现在要见您!快跟奴婢回去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