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都明白，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
钟离长叹一声，忽然道：“厉卓阳这次是真惹恼了陛下。”
黎泽狠狠瞪他一眼，先前还纳闷，这不他立马就主动提了。
“你想说什么？”
钟离了解皇帝，同样了解厉卓阳，他心知劝不了，但还是忍不住要一试：“依他那爆炭似的性子，在军中不免要受些皮肉之苦。”
军汉们习惯了直来直往，对空降极其排斥，没有拿出本事令他们心服口服，他们就会一直针对你。
黎泽懒懒地一扬眉毛，四平八稳道：“他皮实，不怕的。何况你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他又比你差在哪里？”
钟离一时无言，也明白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想了想他道：“臣方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可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他与厉卓阳不同的一点就在于，他热衷思考，而厉卓阳凡事靠武力天赋。
黎泽怔了怔，问：“什么问题？”
该说不说，卖关子真的很讨厌。
“娘娘为何非要去蜜陀？”
别说他不明白，当事人黎泽更是一头雾水。
黎泽抬手揉了揉眉心：“朕也不明白……但我想，她一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许是有什么事只能在蜜陀办成，所以便去了。”
总之无论如何，他也不肯相信和光离开只为了逃离他。
钟离闻言，低头沉思起来。
他想，或许知道了娘娘离去的原因，就能找回她也不一定。
……
苏和光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
她把小白抱到石桌上，跟它大眼瞪小眼。
明玉心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站在月洞门远远看了很久，苏和光都没有察觉到来人。
苏和光向来警觉，这简直不像她。
明玉心蹑手蹑脚走过去，真真唬了苏和光一跳。
小白本来没什么的，却被苏和光的惊叫吓到，飞快地窜进了花丛里。
明玉心捧腹大笑。
苏和光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缓过来。
她没急着搭理明玉心，先起身呼唤起小白来。
“小白？”
明玉心讶异：“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时想不起来，但真的很耳熟。
苏和光闻言突地回头：“你说什么？”
明玉心蹙眉，想了半天，脑中灵光闪过：“想起来了！是张三的灰驴……就叫这个名字。”
苏和光心头剧烈一震，骇然道：“你说张三？！”
明玉心被她的神色惊住：“张三怎么了？不是在说他的驴？”
苏和光嘴唇张合几下，声音微颤：“是啊……他在哪里？”
先前怎么会没想到他呢？
明玉心根本没明白她为何反应这么大，但苏和光只是自顾自发呆，压根儿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
苏和光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才问明玉心：“卫五曾经帮你拔除了不少安国的钉子，有没有这回事？”
明玉心点头：“是，多亏了他……”
“果然……”苏和光手扶着桌角，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明玉心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你是怀疑……卫五的死与张三有关？”
她其实还想说，如果是这样，张三一定是受命于安国皇帝。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扎苏和光的心。
想归想，到底没有证据，也不知张三人在何处，只能从长计议。
苏和光没消沉多久就振作起来，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看向明玉心，正色道：“大公主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明玉心常常因为自己的思维不够跳跃而叹息，但还是道：“你先前不是对那几位星官感兴趣？宫里那几位你是不用想了。不过……”
苏和光来了兴致，忙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明玉心得意地一扬下巴：“不过保章氏还有旁的人在世，恰好皇妹在外游学遇上了。”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苏和光面露喜色：“真的？”
明玉心不悦道：“我还能诓你不成？”
说着又有些犹豫：“不过他那一支跟皇城这一支似乎有些恩怨，这人并不愿来皇城。所以……你若有事找他，得出皇城去寻。”
众所周知，皇族不得私自离京。
明玉心犹豫的点就在这里。
苏和光也沉默了。
有时候，身份能够带来庇护，也能带来束缚和枷锁。
但这个机会她不想错过。
世外高人四方云游，下次再有他们的消息，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为难起来。
正在这时，卫肆拎着小黑猫的后脖颈从花丛后闪身出来：“主子，让我去吧。”
他很坚决。
他能看出来，主子心里一直存着事，这件事她没告诉任何人，但无论如何卫肆都想帮她。
苏和光还是犹豫，卫五身死给她敲响了警钟，她有些不放心再放自己人出去。
卫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小黑猫放在石桌上，才恳切道：“主子，为您办事本来就是属下的本份，更何况……属下曾是暗卫营最优秀的暗卫，您在皇城不会有危险，属下留在这里实在没有用武之地。我也不像卫五他们会经商……”
我总要为您做些什么。他在心中又补上这句。
“可是……”
苏和光刚开口，就被卫肆打断：“没有可是，主子。一个闲置的暗卫，就是一把锈蚀的剑，主子难道希望我变成那样的破铜烂铁吗？”
苏和光反驳：“你不是剑……”
可卫肆的话，还是说服了苏和光。
他很快轻装上阵，打马出了皇城。
……
钟离珣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上报皇上。
倒不是说銮仪卫办事需事事由皇上做决策，而是这是皇上自己的要求，事关明贵妃，他凡事都要亲自过问。
此刻，黎泽单手支颐，若有所思：“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能骗卫肆出去，看来她真的很在意保章氏的后人。”
一个世代观测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家族，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周天子时期。
这是为何？
黎泽又想起从前，苏和光追问北境陨星的事，答案呼之欲出。
但很可惜，受时代的局限，他最终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不过，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