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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和光没有去淇州。

从她想明白那张招贤榜背后暗藏的心机开始,她就不打算去淇州了。

明玉心和黎泓所面临的危机,她一直在想办法,她知道自己的障眼法很可能收效甚微,但没关系,至少可以帮他们缓解一部分压力。

孟莹骑马回来,跑得气喘吁吁。

苏和光讶异:“你这是怎么了,马都没喘,你喘什么?”

孟莹翻身下地,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取出水囊,猛灌了一气才道:“别提了,一路被人跟踪,我花了老大功夫才甩掉他们。”

大白天蒙面典当贵重物品,不被人盯上才有鬼。

她有些气闷。

苏和光笑着安抚她:“给你加钱。”

“真的?!”

孟莹像只闻到小鱼干香气的猫咪,眼睛亮得惊人。

得到苏和光的肯定答案,她乐得几乎蹦起来。

这种纯粹的快乐和蓬勃的生命力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苏和光脸上绽开一抹由衷的笑意。

二人就着水,分吃了干粮,又打算继续上路。

孟莹问她:“咱们这次往哪里走?”

往哪走,苏和光自己其实也没有主意。

于是她道:“随便走走。”

孟莹:“?”

孟莹:“大姐,你到底想不想被人找到啊?”

说实话,她看不明白。

苏和光忍俊不禁:“大姐很好,以后别叫了……咱们回怀州。”

“啊?”

孟莹再次愣住,实力演绎震惊猫猫头表情包。

苏和光肯定地点头:“去码头守着。”

她打算直接去霞州,为了躲避沿途搜查,需要找个身份不凡的人,混到他身边去。

这个机会她很快就找到了。

孟莹在外面制造混乱,苏和光趁乱溜进二楼客舱。

客舱里只有一个蓄着长须,形容飘逸的中年男子。

他坐在案几边煮茶,动作从容,隐有古蕴,对外面的动静置若罔闻。

苏和光躲在帷幔后面,紧紧盯着中年男子的一举一动。

他悠闲地摇着扇,风炉里的火燃得很旺,不过片刻,茶釜里沸腾起淡淡的茶香。

中年男子将煮好的茶分到两个托盏里。

等等!

为什么是两个?!

苏和光浑身一震。

恰在这时,中年男子往她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笑道:“有贵客前来,何不现身共品一盏清茶?”

苏和光不得不从藏身处走出来,她从不小瞧世上的聪明人。

中年男子拈须一笑:“居然是位娘子。”

苏和光刚要说话,他就摆摆手:“叫我猜猜看,您大约是位贵人,还认识我,姓……”

他抬手掐算:“是姓苏的。”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苏和光笑着点头致意:“薛大人,叨扰了。”

薛源,表字观文,是大儒薛浩然的从子,薛昭仪的堂兄,在士林中极有声望,在下州为官专注民生,颇有建树。

刚从下州调任上州霞州为刺史。

薛观文示意她在对面落座,自言自语道:“不妙啊不妙。”

苏和光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才子薛观文竟是这个性子,忍不住问:“不妙在何处?”

薛观文长叹口气:“您出现在这里,按理来说,我应该把您交出去。”

对于一个科举入仕、自称天子门生,口称天子万岁的朝廷命官而言,奉天子言行为圭臬,才是理所应当的做法。

皇帝四处寻找的人,他怎么能违命收留?

苏和光微笑的表情没有一丝收敛,她甚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问:“可是大人并没有叫人进来,不是吗?”

薛观文瞠目结舌:“我没说吗,我们薛家人从来不会出卖朋友,舍妹的朋友有了难处,我岂能袖手旁观?”

“额……”苏和光打了个磕巴,才道:“可是大人方才说不妙……”

薛观文理所当然道:“对啊,皇上事后追查起来,肯定会怀疑我给您提供了帮助,届时只怕我的乌纱帽不保。”

苏和光一时跟不上薛观文的脑回路,她直言不讳道:“我还以为薛大人是那等视功名利禄为浮云的世外高人。”

薛观文朗声大笑,笑够了擦着眼角的泪花,揶揄的朝她眨了眨眼,说:“谁会嫌弃紫蟒长呢,您说是吧?”

苏和光深表赞同,并且无言以对:“那……”

薛观文洒脱地一甩袍袖:“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说着欢快地喝起茶来。

看样子根本就没把收容潜逃皇妃的事放在心上。

这还真是名士风流,不愧是薛莲舟的兄长。

就这样,苏和光安心留在了船上。

从怀州到霞州,顺流而下,也不过四日而已。

……

黎泽去侧殿抱了抱五皇子,转身去了后面的花园。

安国在大陆西面,天热得晚,但紫色的芍药已经亭亭绽放,开出一整个梦幻的初夏。

这花,似乎叫紫凤羽来着。

黎泽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事,那时候他和苏和光相偕游园,为她簪花。

也是那次,他知道了这种紫色芍药的名字,并在紫宸宫移植了这一大片。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黎泽拿起花剪,剪下一朵,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是好看。”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芍药虽然好看,名字意头却不大好。

芍药,又名将离。

即将到来的别离。

不,不是即将到来,根本就是已经到来。

原来,很久以前他就收到了命运的谶语。

黎泽的手不由得攥紧,黏腻的汁液染在手指上。

厉卓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轻声道:“皇上,那边有消息传来。”

黎泽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走去亭子里净手,擦干手上的水,在石凳上坐下才道:“讲。”

厉卓阳心下忐忑,又不敢迟疑,遂低下头:“淇州那边与那位在码头遭遇,但被人横插一脚,最终还是被他逃脱了,只抓到几个拿钱办事的江湖人……明玉心根本没有出现在淇州,娘娘也踪迹全无,那六个州城的线索都是故布疑阵。”

黎泽冷笑一声:“那位是哪位?”

厉卓阳脑子转得极快,忙道:“相貌神似废太子的悍匪……”

黎泽声音冰冷:“跑了?”

厉卓阳头垂得更低,銮仪卫大批出动实施抓捕,竟还被人逃脱,做为銮仪卫首领,他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