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雅公主似有所悟，频频点头。
隔着一扇屏风，黎泽坐在里面，到这会儿他都有些忍俊不禁。
因为苏和光说的这些话，全是假大空的东西，一点干货也没有。
不过，骗骗初出茅庐的天真公主就刚刚好。
苏和光继续忽悠：“哪怕你做不成女帝，做个摄政长公主不比现在好？”
她兴致勃勃地拉起宜雅公主的手问：“摄政长公主和镇国长公主，你觉得哪个好？”
宜雅公主的眸子彻底被点亮，有一团烈焰在其中熊熊燃烧：“我更喜欢摄政长公主。”
苏和光点头附和她：“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好。”
并再次加码：“让皇帝给你加九锡、冕十旒，入朝辅政。到那时候，谁还敢轻贱你，随随便便就把你送人？”
宜雅公主点头如捣蒜，眼含憧憬。
忽然又想起正事：“你还没说，若是无法给出承诺的东西，要怎么避免被反噬。”
这是没糊弄过去。
苏和光倒也不慌，反而理直气壮道：“还不上的债，只好杀掉债主了。”
黎泽：“……”
宜雅公主：“……”
宜雅公主声音弱弱的问：“这犯法了吧？”
苏和光恨铁不成钢，用力拍着她的大腿：“你怎么不开窍！你掌握了权力，犯不犯法难道不是你说了算？”
弱肉强食——四国权贵不就信奉这样的道理？
希望他们有一天也体验一下处于弱势时该怎么活着。
宜雅公主彻底拜服，郑重起身，敛衽行礼：“明贵妃对我恩同再造，宜雅铭感五内，日后必有厚报！”
苏和光拉她起来，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祖母：“你要回去了？”
这个回去，自然指回齐国。
宜雅公主点头道：“是该回去了，也提前与娘娘辞行。”
苏和光面露怅然：“你多保重，愿你所愿皆所得。”
宜雅公主再次重重点头，与她辞别。
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苏和光说：“好好捏住金鳞卫，无论何时，他们至少能保住你的命。”
宜雅公主有些意外，但这话被她牢牢记在心上。
过去半晌，黎泽才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他笑得肩膀都在抖。
苏和光白他一眼。
这些话对于黎泽这样的狐狸来说，简直就像给幼儿听的鬼怪故事，也不怪他要笑。
等了几瞬，黎泽还在笑。
苏和光板着脸问：“你在取笑我吗？”
黎泽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没，朕……我想起高兴的事。”
苏和光：“？”
怎么他还知道这个梗？
古今通用？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黎泽见好就收，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话？”
挑动她的野心，唤醒她的欲望，放出一头不懂政治规则、只知横冲直撞的猛兽。
苏和光语气柔和：“我说了啊，就是想看看在四国内，公主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其实还有……
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那么就让齐国乱起来，以便于他更容易就能收入囊中，成全他的政治野心，也算投桃报李了。
但这个理由此时她不能说，日后也不会说。
黎泽凝视她半晌，也没看出端倪，最终只是笑笑：“你高兴就好。”
……
对于苏和光而言，时间过得很慢。
她一直在等腹中胎儿瓜熟蒂落。
其实很多人都在等。
包括几乎被人遗忘的丽宝林和顾宝林。
宫里妃嫔被遣散，她们的安全得到保证的同时，又有另一层隐忧——孩子生下以后，她们该何去何从？
她们两个都是从民间选入宫的，家族几乎无法给她们任何助力，自身位分又低，不能自己抚养皇嗣。
既然都是抱去南阁，那她们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顾宝林也就罢了，她没有太大的野心。
丽宝林则不同，她一直盼着诞下皇嗣一步登天，结果皇上竟然遣散后宫！眼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贴身宫女眼见她寝食难安，忍不住劝道：“主子，您这样难熬，腹中皇嗣如何受得住呢？”
她还有有句话没说。
都还不知是男是女，你就急成这样，又是何必呢？
伺候的人都是皇上安排的，丽宝林也不敢再作，表面上安下心来只等生产。
……
景明三年年末。
腊月二十八，顾宝林诞下孱弱的三皇子。
这孩子在腹中就多灾多难，几番波折，先是孕早期流血，后面又碰上麝香，能生下来都是个奇迹。
只是做母亲的，眼见亲生的孩子如此，心里如何不难受，顾宝林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黎泽破例允许她留皇子在身边先养七日。
这孩子连呼吸都很微弱，小小的胸膛几乎没有起伏，他心里也怪不是滋味。
值得高兴的是，他顽强地熬过了七日，被皇帝赐名“瑞”，送入南阁。
顾宝林如何伤心不舍自不必提，但祖制如此，皇上又哪会轻易为她违逆？
她见此终于死了心，坐满一个月月子后，于正月二十八，孩子满月这天出宫去了。
苏和光听后也是叹息。
……
景明四年正月二十三，丽宝林诞下四皇子。
这是个很健康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有七斤多，丽宝林遭了大罪，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
皇上很高兴。
但也只是高兴而已。
丽宝林没有得到晋封，甚至孩子很快也被送去了南阁。
她心里气苦，像有一条条毒虫在反复啃噬。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