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吐吐做什么，快说！”
皇后最看不得这个样子。
年轻太医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思索该怎么解释出血这件事。
但他知道皇家根儿上就有无耻医闹的传统，于是不再迟疑：“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顾御女有孕了，不足两月。”
她进宫才一个多月，竟是初次承宠就怀上了。
还真是……
孕早期有轻微出血其实不算大事，但看皇上一脸“你在讲什么”，跃跃欲试准备医闹的癫样，他又忙道：“有轻微出血，不算严重，臣开几服药，让御女先静养，问题不大。”
围观嫔妃心里五味杂陈，又都松了口气。
今夜闹这么大阵仗，若是其中有事，只怕不会轻易善了。
还好无事。
苏和光突然站出来，笑着道：“白日里臣妾宫中的人碰上顾御女这里膳食不合口味，臣妾还担心她是被人怠慢了呢，没想到竟是好事……臣妾恭喜皇上了。”
她说完之后，认真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
有个人她格外留意了几分。
也不知那人是毫无所觉还是城府太深，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嗯，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千帆去膳房的事被她放到了明面上，算是阳谋吧。
皇后也笑着对皇帝道：“顾御女是个有福气的，臣妾也恭喜皇上。”
“好！”黎泽一笑：“赏这位太医。”
年轻太医是不够资格给皇帝诊脉的，所以皇帝不认得他正常。
他谢恩后，总算松了口气，心想，在皇家当差可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苏和光说完话就功成身退，尽量降低存在感。
“传朕旨意，顾御女有孕，晋为宝林，赏顾宝林。”黎泽笑道。
咱们这位皇上是有些抠门在身上的，后宫位份一直给的抠抠搜搜，跟他平日里的大气形象完全不符。
众嫔妃也不管是假意真心，纷纷捏着鼻子向皇帝皇后道喜。
里间的顾宝林听着外面你方唱罢我登场，心里有些难受。
这就像什么？
就像你家里养了猪，猪的长势非常好，邻居来了对你说，哎呀恭喜恭喜，你这猪也养的太好了，今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没人关心这头猪会不会因为过胖引发疾病。
也没人关心这头猪到了年底就要被宰了……
“宝林，主子现在是宝林了。”
顾宝林淡淡一笑。
才人、美人、九嫔……她会一步步爬上去，她不会一辈子都只是那头悲哀的猪。
很快皇后摆手叫散了。
分道的岔路口，冉昭媛突然出声：“也不知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倒不是她恶毒，诅咒顾宝林，而是后宫要生个孩子出来，实在千难万难。
苏和光笑笑没说话。
能不能生下来，要看皇帝愿不愿意保她，只要皇帝愿意，就没什么不可以。
而黎泽这边，正说起此事。
福寿小心翼翼道：“皇上，顾宝林这胎可要照看？”
皇上的子嗣不是单薄，他是没有。老大夭折，老二他直接就不要了……
黎泽沉吟片刻才道：“你安排人照看着吧。”
福寿心下一松，忙招手唤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吩咐下去。
……
室内只点了一盏孤灯，阁子里光线幽暗。
一道纤细的人影映在屏风上。
她微微侧头，神情明显不悦。
“她还真是不上当啊……确实有几分本事。”
无论明妃是被诱导对顾宝林下手，还是旁人下手嫁祸给明妃，于她于旁人而言都是好事。
可恨她竟不上当！
还把那个太监打听饮食的事，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
……
次日一早请安，也不知话题怎么就到了苏和光身上。
“说起来……明妃娘娘承宠最多，臣妾们都不及，怎么新进宫的都有孕了，明妃娘娘却毫无动静？”
看看，怀不上就怪女人，你们这思想觉悟不太行啊。
苏和光直接发癫：“大约是皇上不够卖力，你去问问皇上？”
刚说话的人被她噎够呛，其他人也是又羞又气，一时都安静下来。
但无论何时，都不乏勇士。
这不，又有人跳了出来。
“明妃娘娘既然不能生，就不该霸占着皇上，耽误皇家绵延子嗣，娘娘岂不是罪孽深重？”
哇……
你个崽种说话是真难听！
怎么我就成了不能生的，还罪孽深重？
苏和光持续发癫：“我怎么不能生了，你试过？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试试吧试试吧……”
刚说话的人脑袋嗡嗡作响，耳边立体声环绕“试试吧试试吧”。
她羞怒交加，瞬间熄火。
不成体统！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最终结果就是，苏和光舌战群妃，稳居上风。
实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黎泽刚下早朝，这些话就传到了紫宸宫。
黎泽走来走去……
走来走去……
整个人像一头暴躁的狮子。
难道不是她自己娇气？
总是嚷着疼、累，如今却把责任推到朕头上！
朕不够卖力？！
不够卖力？！
卖力！
力！！！
“去，请明妃过来！”
他非要给她点教训不可。
福寿小心观察皇帝神色，暗中为明妃娘娘点根蜡。
明妃娘娘，您自个儿多保重呀。
……
苏和光听到传召完全不虚，还有闲心簪花。
对了，就是花房管事送来的。
他承了苏和光恩情，就总是送一些珍稀花卉过来。
“娘娘……”恒禄欲言又止。
他可知道皇上有多不高兴的，有心想催一催明妃，却不好逾矩。
苏和光簪好花后，对着镜子展颜一笑。
镜中人明眸善睐，明艳不可方物。
“走吧。”
苏和光又吩咐碧霄：“给你恒禄哥哥拿个大荷包，瞧把他吓得。”
恒禄忙道不敢，但荷包最终还是收下了。
紫宸宫。
黎泽坐在后殿的小花园里喝茶。
一口，怎么还不来？
两口，也该来了吧？
三口，怎么个事，明妃你塞车吗？
……
两盏茶都喝完了，人还是没来。
等待的时间里，他汹涌起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苏和光赶在皇帝耐心耗尽之前，总算到了。
“明妃过来。”
看来真的很生气，不叫和光，也不叫爱妃了。
苏和光乖乖走过去，拉住黎泽衣袖：“皇上，臣妾过来了。”
“动手动脚，成何体统！”黎泽不理会她的服软，轻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