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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嚷嚷的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皇上揉了揉发疼的脑门,叹气道:“周将军,和谈不行,南渡也不行,你现在又身负重伤,连硬打也不行。那你说说,还能如何做?”

周穆缓缓坐到椅子上,忍住身上剧痛,继续道:“谈,不过,要圣上亲自去和齐颜可汗谈。”

“什么?”皇上眼里满是惊恐,不可置信地望向周穆,“北夷人暴戾嗜杀,你让朕去和谈,那不是羊入虎口吗?你就不怕他们扣押朕,以此要挟我朝将士投降?”

“皇上此言差矣,你去才是最安全的。北夷人敢杀害使臣,却并不敢动邺朝的国君,毕竟他们还得跟你开口要土地。杀了你,只会让战事愈发激烈,他们的目的也难以达成。

“至于要挟,更是无从谈起。你可在出城谈判之前,先写下诏书,从二位皇子中,择一位立为储君。一旦北夷人扣押你,咱们随时可另立国君。他们不但威胁不了我们,还会给我们一个破坏和谈,重新开战的理由。”

“你不是不同意和谈吗?”皇上小声嘀咕一句,又愁容满面、眉头紧皱地叹了叹气,“况且,朕也不知该如何谈呐!”

“不就是割地赔款吗,”周穆道,“反正清罗江以北的疆土也收不回来了,不如就送给北夷。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坚持,那便是他们要同意北边的百姓随我们一同南迁。”

“只给疆土,不给人?他们能同意吗?”皇上迟疑道。

对于战后的国家来说,百姓才是最大的财富。没有百姓耕作畜牧,一个国家有再多的疆土,经济也发展不起来。

他们懂这个道理,北夷自然也懂,放弃北边百姓,那便意味着失去上百万劳作力,他们又不傻,会轻易同意?

“同不同意,也得靠皇上慢慢去谈不是?”周穆站起身来,神色毅然,“总之,我与军中十几万将士的家眷都在北边,百姓不南迁,我必然不会渡江,而我不走,他们也会追随我留下。”

周穆的话点到为止,可大臣们听到此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是以下犯上,话里话外带有威胁之意。若皇上没有带百姓南迁,那他便要不顾圣上安危,率领军队与北夷打到底。

皇上自然也听出周穆的话中之意,可他如今连生气的资本都没有,走到这一步,他这个皇帝已如傀儡一般,除了依附在兵权在握的周穆身边,别无他法。

他一个人带领不了朝臣们渡江,没有军队的拥立,他也没办法在南陵重新建都。

“好,朕答应你,去同齐颜可汗谈判。”皇上无奈道。

此后一月,双方暂时休战,和谈在澹州城外的驿站展开。

齐颜可汗满心欢喜,刚一上谈判桌就差点答应皇上提出的条件。

对他来说,不用再继续打仗,轻而易举便可获得邺朝半边江山,此战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只怕皇上会反悔,哪里还有不肯的道理?

可林夕坚决不允,只同意各退一步,放邺朝将士的家眷渡江南下,其余百姓按属地原则,从此成为北夷子民。

皇上本来也满口答应,可一回到城内,又遭到周穆的坚决反对。

两位国君都想早日结束战事,各自坐拥半边江山,重新筑起自己的安乐窝。无奈他们背后的人却态度坚决,不肯多让一步,偏偏这两个人对他们来说,又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和谈暂时陷入僵局,翻来覆去磋商,来来回回奔走,却没有任何进展。

两边都有些疲乏不堪,城内外的将士则开始各自忙碌起来。城内的开荒种地,四处筹集粮食,以维持生计;城外的北夷军甚至已经开始砍伐树木,在郊外建房修宅,打算长期定居下来。

眼看双方相持不下,两边的主事人终于一致同意,谈判暂停一月,待两国各自商议一番,再继续和谈事宜。

周穆同意暂停,是为了有更多时间养伤。他清楚,只有他身体恢复如初,跨上马背、驰骋疆场的时候,他才有资格去谈条件。

而林夕,则是为了抽出时间,赶回京城一趟。

澹州虽然已经暂时休战,可齐耶达对京城的进攻却一直没停止过。

攻下京城,北夷的谈判筹码又会多出一重。

而齐耶达果真是个废物,又过了两月,他以两倍的人数攻城,竟然还未获胜。

当林夕知晓此消息,并未心生怒意,反而有些庆幸。至少到现在,京城内的百姓没有性命之忧,而宋晚云也应该是安全的。

他带上十车粮食,马不停蹄赶往京城,以商贾身份上报守城将领,只说是南边来的生意人,听说京城粮草紧缺,便将家中的存粮全部送来,捐赠给前线将士,以示为国出力的心意。

守城将领收下粮食,感动得热泪盈眶,亲自将他护送至天香楼,才心怀感激地离去。

如今米粮紧缺,天香楼早已关门歇业。只是掌柜的和长风,及其化身为伙计的几十个杀手,仍继续潜伏在此。他们奉林夕之命,负责保护宋晚云。

见到林夕平安归来,天香楼的人激动不已,纷纷忙着端茶送水,开灶烹煮,上赶着来跟前伺候。

可林夕此时无心喝茶用膳,他一边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一边向长风询问晚云的近况。

长风撇撇嘴,语气冷淡道:“她挺好的。虽说现在物资紧缺,大家过得都不富裕,可我瞧着她反倒是长胖了一圈,还成天乐呵呵的,在街上跑来跑去瞎转悠。”

他每日都悄悄跟在晚云身后,看着她满城跑,有时一天得跑大半个京城,害得他连喝口水的空隙都没有,真是苦不堪言。

林夕轻声笑了笑:“你派人去看看,她现在在何处?我一会儿过去找她。”

半个时辰后,林夕沐浴更衣完毕,梳好发髻,再修净面容,在铜镜前照了又照,感叹道:“我瞧着是不是苍老许多?嗯,肤色好似也变得黝黑了。”

长风嗤笑一声,直接一盆冷水泼过来:“行了公子,何必瞎操这些心呢?那宋晚云何时拿正眼瞧过你?你是黑是白,她压根发现不了。”

林夕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一副想打人的表情。

长风识趣地止住话头,催促道:“你不是想见她吗?伙计说她方才骑马出门,往城东的米粮铺子去了,你现在赶过去,应是能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