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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北疆的捷报传回京城,将军府一改往日暮气沉沉的氛围,周夫人给府中下人们都赏了一个月工钱,因此从上至下,每个人都喜笑颜开,比过年还高兴。

晚云和周砚也一心盼望着,周穆能早日回京,只要他平安归来,他们心里的负担和愧疚才可彻底卸下,安安心心地离开将军府,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可等着盼着,一个月又飞快地过去了,还是没有听到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

周穆的归期无望,却另有一个不速之客,在暗夜里悄悄潜入京城,神不知鬼不觉地遁进了天香楼的兰轩阁里。

齐颜可汗的大儿子齐耶达,在斩杀邺朝两位将军,围困北疆城长达一月之后,正准备做最后的攻城袭击,拿下邺朝的第一块疆土,可却突然遭遇周穆的援军,双方一交战,他便迅速败下阵来。

齐耶达前些年在周穆手里吃过不少苦头,没想到那小将军看着年轻,却熟谙用兵之道,善于因地施策,利用天气地形做文章,排兵布阵灵活多变,打起仗来又勇猛果敢,给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许是为了一雪前耻,齐耶达几乎投入北夷全部兵力,亲自带着手下的精锐部队攻城,三个月内大战小战打了十几场,不但没有夺下北疆城,反而自己的军队折损严重。

几个月来屡战屡败,齐耶达在军中的威信骤减,连齐颜可汗也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他行事鲁莽,把打仗当儿戏,一心只为泄私愤,不懂以大局为重。

齐耶达气急败坏,可又迟迟攻不下北疆城,只得眼看着军心紊乱,父汗失望,而又无可奈何。

当长风再次来到军中,将林夕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他时,齐耶达的愤怒达到了顶点,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弟都能对他指手画脚,将他看作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废物,他如何能忍?

于是在赶走长风后,齐耶达又重振旗鼓,集结军队,接连发动好几次进攻。

结果仍是毫无悬念,一败涂地!

齐颜可汗彻底对他失望,将他禁锢在营帐中,命人看管起来,生怕他再一冲动,把北夷最后的家底全部搭上。

双方暂时停战,七日后,周穆派人前来问话:北夷国现在可愿意和谈?

齐颜可汗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给周将军备上北夷国的八匹良驹和五箱珠宝,再派出十名使臣入城谈判。

三日后,十名北夷使臣的尸首,悬挂在北疆城的城墙上。

齐颜可汗彻底傻眼了,原来周穆根本没有谈判之意,他如此羞辱自己,定是在报当初杀害邺朝使臣苏越之仇。

齐颜可汗悔不当初,不该听信齐耶达的狂言,以为北夷如今羽翼丰满,已有了与邺朝抗衡的实力,可这一仗下来,他才知晓双方力量悬殊,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为了保住北夷的子民,他甚至已经开始生出念头,要将齐耶达的人头双手奉上,去向周穆求饶,把杀害邺朝使臣和将领的罪责,全部推到齐耶达头上,用一人的性命,换来北夷的暂时和平。

齐耶达虽做事冲动,可他却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自小便深得父汗疼爱。齐颜可汗有十个儿子,唯独齐耶达是他亲自抚养长大,骑马射箭、读书认字无一不是亲授。

舐犊情深,可汗难免狠不下心,胸中百转千回,难以抉择。

齐耶达也不傻,自然清楚父汗心中所想。纵然他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甘愿赴死以保全整个北夷国,可他不甘心以这种方式死去,他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将领,要死也该死在战场,而不是死自己父亲手里。

在这绝望的时刻,他又想起了长风的话。

对,还有林夕,那个他已经忘掉他本名的弟弟,那个潜伏在邺朝最繁华的国都里,为他们源源不断送来金银珠宝和无数情报军情的卧底。

他说他有破城之策。

齐耶达顾不上多想,趁着夜深人静,杀了守在帐外的卫兵,抢夺一匹快马,冲出军营,一路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兰轩阁内,林夕打开信笺,正阅览着这封刚到手的军情——周穆发动反攻,半月内北夷已失大小城池关隘十余座,齐颜可汗带领军队逃窜到若盖草原以北。

他眉头微蹙,问了句:“齐耶达这个无能鼠辈,在哪儿?”

一旁的长风还未开口,就听门外一个粗犷的声音应答道:“在这儿,我在这儿!”

齐耶达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不顾掌柜的阻拦,从二楼一间一间踢开房门,找了过来。刚走到兰轩阁门口,便听到林夕的问话,他也顾不上置气,忙一边回答一边推门进入。

“二弟,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齐耶达感慨万千,这一路可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这邺朝地形如此复杂,他愣是在山里被绕得晕头转向,耽搁了不少时日,才赶到这京城里。

“你还是唤我姓名吧。”林夕冷冷回道,许多年不见,忽然以兄弟相称,他反倒觉得别扭。

齐耶达愣怔片刻,实在是想不起二弟的本名叫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才回道:“好,林夕弟弟!”

林夕不愿多费口舌与他叙旧,直接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齐耶达接过来一看,顿时气得捶胸顿足,忙问道:“这是何时的消息?”

“至少七日前。”林夕答。

齐耶达霎时涕泗横流,拿信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一下子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七日……那父汗会不会已经落入周穆之手?会不会已经殒命了?”

林夕没有回答他,而是质问道:“两个月前长风给你传话,让你入京来见我,你为何不来?”

齐耶达道:“我实在不甘心呐,想着自己从小习武,勇猛无敌,输给周穆那个毛头小子,不过是欠缺了些运气,只要我继续攻城,打车轮战术,他总有招架不住的那一日。可哪知,竟然一次都没赢过……”

林夕轻蔑地笑了一声:“就你?还勇猛无敌?这是那些军中阿谀奉承的将士给你戴的高帽子,还是你自封的头衔?”

齐耶达知道父汗正在逃亡,已经焦头烂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对林夕嘲讽他的话,是一点还嘴的心思都没有。

别说被奚落几句,就是打他骂他,他也绝不会有一句怨言,只要林夕真的有办法保住北夷,救回父汗,要他齐耶达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林夕,我的好弟弟。”他着急道,“你快想办法救救父汗,我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你可不能不管他。”

林夕无奈地叹叹气,伸出手来,勾勾指头:“你先将兵符交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