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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林夕反应得更快,长风的手指还未放到扳机上,他便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想在另一只脚上再扎一个洞?”他笑道。

长风愣了一下,扔下手中弓弩,痛心道:“这已是你第二次放走周穆,且不说他会不会扭转北疆战场的局势,单论你这次不顾可汗的命令,公然放他离开,这消息一传回北夷,你就不怕他们怀疑你叛国?”

林夕不屑地笑了笑:“怀疑有何用?若靠着一颗忠心就能为北夷子民换来粮食和土地,那我应该时时守在父汗身边,与大哥一同去战场拼命才是,何苦要在异乡飘零十余年。”

长风闻言有些伤感起来,公子这些年确实受苦了,他苦心经营产业,赚得万千金银,在邺朝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可那些银钱有一大半都运回北夷,最终变成岁贡,又送回了京中那座高高的皇城里。

若非邺朝贪得无厌,连年加高岁贡数额,就凭公子一人挣来的财富,也可让北夷子民过得安稳富足。

可他这些年过得清苦,从不贪图享受,甚至连娶妻生子的念头都不曾有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熬着,心中的凄楚也无人诉说。

想到此,长风更难受了,哪里还敢口出怨言。

“公子,我知道你舍不得当着宋晚云的面杀周穆,不如把此事交由我去办?我一人前去,乔装成兵士,混进军营里,寻机会诛杀他。”

林夕摇头叹息道:“你除了打打杀杀,就不会点别的?”

长风愣愣地看着他,迟疑着答道:“不是还会给你做饭吗?”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跟我这么多年,脑子还像块木鱼一样苯。”林夕嗤笑一声,把弓弩扔给他,“我要的是邺朝的疆土,而不是一个将军的性命。手中这盘棋,才刚开局,周穆是其中一子,还有大用处,现在杀掉未免可惜。”

长风闻言,顿时热血沸腾,早已忘记脚上有伤,腾地一下站起来,附和道:“我就知道,公子不是个沉迷美色之人,你一定是心中另有所谋,才故意如此为之。”

林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长风猜得真是一点都没对。

他就是被宋晚云迷住了。他想杀周穆,是因为在心里立过誓,若周穆再辜负晚云,他便会杀了他泄愤。

而纠结的不杀,才是为了大局考虑。

他已离开北夷多年,手中无兵权,朝中无根基,这些年除了送回情报和钱财,与北夷的联系不多,要想重新获得父兄的信任,把排兵布阵的主动权拿回自己手里,谈何容易。

周穆就是他的第一颗棋子,有他去稳定北疆局势,大哥自然讨不到便宜,待北疆城久攻不下,战局陷入僵持状态之时,他再出手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扭转胜负,北夷国君臣上下自会将他高高捧起。

到那时,他多年的筹谋和布局,才有机会一一施行,他要让北夷的子民离开那片孤寂荒凉的土地,来到繁华富庶的中原扎根立足。

“长风,你亲自回一趟北夷。沿途假意做几次袭扰,但不要真的伤到周穆。你先他一天赶回去,把刺杀失败的消息告知大哥,让他做好准备,先发制人,趁周穆刚到北疆,还未熟悉军中调度,立即发动攻城,打他个措手不及。”

长风在心里默念一遍,仔细记下,又问道:“那接下来呢?”

林夕想了想:“接下来,你在那边等着,三个月后若他还未攻下北疆城,你便请他带上兵符,独自一人来京城见我,告诉他,我有破城之策。”

长风接下命令,坐在地上,随意撕下一片衣角,将被弓弩剜去一大块皮肉的脚拇指用布条缠住,然后穿上鞋袜,未作片刻停留,立即翻身上马,尾随邺朝大军而去。

林夕步行下山,也尾随在晚云身后。

他看着她一边走一边抹泪,整个人恍恍惚惚,几次被地上石子绊倒,趴在地上呜咽几声,又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继续沿着小路向下走去。

林夕忽然想起西郊码头那日,他也是这样跟在她身后,看她边走边哭。没想到将近两年过去了,这个傻姑娘还在为同一个男人伤心流泪。

他悄悄跟上去,一挥手拍在她后脑勺上:“这么巧啊,宋晚云,这荒郊野岭的,也能偶遇呢。”

晚云疼得眉头一皱,连哭都忘记了,回头看了看林夕,突然气呼呼地瞪着他:“方才,在山上向我扔石子的人,是你吧?”

“呵呵!”林夕尴尬地假笑两声,“我真不是故意的,明明是我先扔出去,然后你才从石头后面冒出脑袋来接住的,怎么能怪我呢?”

见晚云捂住后脑勺,疼得嘶嘶直叫,他忙过去掰下她的手,拨开头发察看,口中喃喃自语道:“让我看看,你这脑子本就不好使,万一再被砸出什么痴傻病症来,我可脱不了干系。”

晚云一歪头躲开他,回道:“你放心,我就算被砸成个傻子,也不会赖上你。”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势利。需要我的时候吧,乖顺得像只小绵羊,一旦另有靠山了,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耐烦。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但不知恩图报,还总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想起他对自己的诸多帮助,晚云彻底没了脾气,渐渐平复心绪,神色也变得柔和许多,缓步向山下走去。

“你哪儿都好,就是狗嘴里……”晚云突然顿了一下,赶紧把话往回咽,她斜眼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未生气,这才继续往下说,“你就是嘴巴里没个正形,老是说些挑衅的话。而我也是个管不住嘴的,你揶揄我一句,我就得还你一句,其实都没有恶意的,是吧?”

林夕抿唇笑了笑:“看来你这笨脑袋瓜也有开窍的时候嘛。”

“嗯,多亏你那一石子。”晚云又揉了揉脑袋,“确实给我砸开窍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路闲聊着,很快便回到山下树林里。

晚云走到一棵树下,解开拴马绳。

林夕看了看,吃惊道:“你竟然骑着一匹没有马鞍的马,跑了这么远的路程?”

晚云虽有些后怕,可还是嘴硬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现在骑马可是很厉害的,别说未配马鞍,就是侧着骑也不在话下。”

林夕见她越说越离谱,便笑着回道:“那请宋姑娘上马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晚云自信地勾唇一笑,一转身看向身材高大的马儿,这才意识到,她连马背都翻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