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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咬一口肉,说:“不是那支箭你会停下来吗?还是说,你准备打三天三夜?”

“我谢谢你啊,放冷箭让我停下。”杨舟楠白他一眼,嘴里鼓鼓囊囊,没好气道。

“这种事只有你干得出来,我迟早有一天会栽……”

“噗——”

他话还没说完,后背冷不丁就挨一巴掌,嘴里的肉全喷个干净。

“你……唔——”

杨舟楠刚想开骂,又被萧彦塞了个兔腿到嘴里。

“慎言。”萧彦说。

这事儿要源于萧彦一个习惯。

早年时,萧彦还只是一个小百户,年轻气盛急于冒进。

北伐战场上差点死于狄人刀下,是杨舟楠奋不顾身冲出来替他刀。

两人志趣相投很谈得来,逐渐成为朋友、战友、生死之交。

那时候杨舟楠也只是个小把总,两人经常在军营里切磋武艺箭术。

萧彦每次去找杨舟楠,离得近就不说了,隔得远他又懒得喊,喜欢随手朝杨舟楠扔小石子。

最后石子也干脆不用了,就朝他身旁隔远射一箭,以证实他的箭术。

为这事儿,杨舟楠没少咒骂,一度认为这货是缺心眼儿,哪有人扔石子,放冷箭招呼人的?

这次倒好直接朝人射,也难怪他会抱怨。

肉烤得不怎么烂糊,杨舟楠用嘴撕下一块肉,随口说:“下晌那个小医生武功挺好。”

萧彦嚼着肉,侧过脸看他一眼,也随口问:“你看上了?”

杨舟楠:“……”

这话听得怎么那么怪异?

他皱眉“啧”了一声,反问更正道:“什么叫……我看上了?听着怪别扭,我说的是武功。”

萧彦啃着兔肉跟没事儿人一样,茫然不解。

“我就是说的武功啊,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你……”

杨舟楠喉咙眼儿堵肉,心口堵事儿,不上不下憋得慌。

以他多年的经验发现,就不能和姓萧的这根木头多扯闲外话,要不然吃瘪的总是他。

杨舟楠一脸无语走开,留下萧彦还在想他那句话。

伤兵营内。

陆子卿与苏乘风把伤口都处理完药还没送到,苏乘风开始抱怨。

“武吉这小子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来?”

陆子卿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渍,“毛头小子办事效率还是不行,我去看看你来收尾。”

刚走出伤兵帐,就见士兵们闹哄哄往一个方向跑,他快步上前抓住一人的手臂。

“发生何事?”

“前面一个营帐起火了。”士兵说完就跑。

陆子卿跟上去,拐过几个营帐,见一群士兵,正围着堆放药材和粮草的大帐,还有军医帐子,用树枝衣物在打火。

熊熊大火照得暗夜如同白昼,不远处还有来往不断运水的士兵。

帐篷烧了不打紧,药品和粮草被烧毁可就要命了,不光关乎全军性命,还会被治罪,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

陆子卿来不及细想,拨开人群急声喊:“快、快点抢救药材和粮草。”

大火烧着,士兵跟没头苍蝇似的,陆子卿皱眉抿唇急得不行,攥紧拳头一下下砸进另一只手心里。

等这些人磨唧半晌,里面的东西怕是早就烧没了。

他转身穿过慌乱的士兵,急忙跑到一丈外,拖过士兵手里的水桶将水倒了满身,冰冷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陆子卿用湿答答的衣袖拢住头,不管不顾地冲进火里。

四面烈火灼烫,热气里充斥着极浓的草药苦味,一股一股窜进他的鼻腔。

陆子卿连呛带咳,眼睛也被熏得涩里发酸,眼泪汪汪。

他掩住口鼻,将所有盖在木板车上燃烧的粗布纷纷揭开,外面士兵闹哄哄的喊声不断传进来。

“水!搞快点!快点快点!拿过来。”

“快把上面的油布撬开,你们全部将身上浇湿进去,快点!”

“陆军医你怎么样?”

“…………”

那些全部烧着的已经管不了了,陆子卿将药材和粮草车上层烧着的麻袋拖下来,剩下的还能勉强用。

他手刚握住推车手柄就烫得缩回去,也顾不得疼,连忙用湿衣袖包住手柄,顶着上空的滚烫,生生推出一辆有些焦黑的木板车,上面还有几处小的余火,士兵们立马接下。

陆子卿马不停蹄又跑进火里,其余士兵也相继跟进去。

本来只歇一晚可以不用支帐篷,但又考虑到万一下雨,那药材吃用和火器弹药就完了。

这个帐子因为要放很多药材和后勤食用,搭建的比其他帐子要大。

不光是药材受损,还有一些粮草和军需用品也跟着遭了灾,万幸火器不在此处。

接连抢救几番,陆子卿的脸和手上都沾了黑灰,额前几缕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

先前湿冷的衣衫,被火烤得又热又烫,混着一身汗水在逆光影里热气腾腾,活像是刚出锅的蒸肉。

他推着不知道第几车粮草往外走,大车轮在凌乱的草地上滚了几圈,突然硌在一小坨尖石头上,沉重的车身当即朝一侧歪。

“砰——”

木板车一声震响,上百斤的麻袋接连滚落下来,有一包被挤破,黄灿灿的粟米扑洒出来。

事发猝不及防,陆子卿的手腕不小心扭了一下,他忍痛把板车搬起来,待落下的麻袋全部装好后,手臂都有些打颤。

不曾想刚走到帐子门口,侧面燃烧的油布突然坍塌下来。

整张布如同一张大火毯,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火毯眨眼就到面前,帐外的士兵惊叫一声。

电光火石间,只听“刺啦”一声,火毯突然被一根木棒挑起来撕开,带着掉落的火星,往一旁甩得老远。

陆子卿心脏狂跳,满脑子纳闷儿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就对上一张严肃的脸。

是萧彦!

他一把将陆子卿拽出帐外,上下看了一眼,问他:“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陆子卿暗自稳了稳气,“多谢将军,我没事。”

苏乘风跑过来,脸色比陆子卿这个遭难者还要难看。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旁边人一眼,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直接将陆子卿拉到一边,捉住他的手说。

“才一会儿没见怎么搞成这样?”

陆子卿拨开他的手,把湿衣袖挽起来,拧眉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没事,伤兵营那边都收拾完了吧?那就去帮忙把能用的草药先挑出来,走吧。”

苏乘风看着这人烫得起泡的双手,一身狼狈,暗暗发愁。

“你就别去了,手上的伤先去上药,这里我来。”

这场火势损失不小,粮草烧掉一小部分,而药材大部分都被烧毁,剩下能用的并不多。

幸好未殃及其他营帐,士兵个个满身狼狈围站在废墟前,各自心里七上八下,看着眼前面目严肃的总兵大人不敢说话。

萧彦冷眉肃目,目视一众人,质问道:“好端端的大帐为何会起火,来个人,说。”

全军所有的药品和粮草全在这里,责任不小没人敢上前,旁边两个宫里的老医官和粮草军官埋着头,也不敢说话。

磨叽好一会儿都没人敢上前,杨舟楠的暴脾气又窜上来了,他呵斥一声。

“都装哑巴呢?粮草官和医官都站出来。”

几人怯生生站出来,相互瞥一眼,一个胖军医不自然的开口。

“禀、禀大人,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事发时我们都在伤兵营。”

萧彦把目光落到粮草官身上,“不要说看粮的也去了伤兵营。”

粮草官耳朵一嗡,哆哆嗦嗦地说:“末、末将正巧去小、小解,所以……”

萧彦面无表情地命令士兵,“连同值守士兵,一并拖下去砍了。”

在场的人,包括陆子卿和苏乘风在内心头一惊,粮草官很快在一句句“冤枉”声中被拖走。

“大人。”另一个瘦军医眸光微动,突然应出声。

“这军中煎药的事项一直由陆医生等人负责,军医帐和屯放药材粮草的大帐为何会失火,或许该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番话就像带着电一般,蓦地窜到人群中陆子卿和苏乘风,还有武吉的心尖。

三个人的心当即漏跳一下,脸色乍然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