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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爹!”

“子卿别过来,快带你师姐走。”

一个须发斑白,年逾半百的老头,被几个黑衣蒙面杀手用铁链套住按在地上,举刀朝他的双腿猛地就是一刀斩下。

“啊——”

鲜血登时喷涌出来,染红了青石板路。

老头痛得皱眉龇牙,鬓角青筋暴绽,麻痹感就像触电一般,顿时从腿蹿遍全身,失去知觉。

他瘫在地上仍垂死挣扎,双手抱住杀手的腿脚,对两人大喊。

“快走!”

昏天暗日,灯火摇曳。

蒙面杀手紧追不舍,身影时隐时现,陆子卿拉着师姐的手,穿梭在街头巷尾。

巷道蜿蜒曲折,仿佛置身于一个大迷宫里没有尽头,任他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四方空洞,烟雾渐起。

陆子卿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阵阵“嘻嘻哈哈”的鬼魅声。

他慌乱的将师姐护在身后,用刀疯狂朝四方的怪声挥砍。

可无论怎么砍,那声音仍挥之不去。

待陆子卿转身时。

突然。

从暗夜虚空中乍现出一只锋利的铁爪。

“欻——”

利爪直接从师姐的后背穿出前胸,鲜血不停地往外面冒,顺着心窝流淌下来。

陆子卿登时张口瞪目,厉声大喊,“师姐!!”

这时。

笼罩的暗夜慢慢聚缩,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人形黑袍,袍下是半张鬼气森森的面具,铁护腕上盘着似龙又似蟒的纹印。

他看着铁爪上粘稠的红色,魔音粗莽,“多么漂亮的颜色。”

陆子卿双目嗜血,举刀冲黑袍胡乱劈砍,失控地喊。

“你们别杀她,来呀杀我、杀我啊,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师姐面色如死灰,殷红的血液从眼角和嘴角流下来,像是一张被撕裂的画布。

她虚弱地抬头看向陆子卿,“子卿……你为何不来救我?”

这声音森冷极具穿透力。

“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死?”

“不、不是的。”陆子卿跪在地上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是……”

“子卿,要替我和爹报仇……”

话音未落完,师姐忽然被拉入黑洞消失不见,巷道空无一人。

陆子卿的心犹如掉入万丈深渊,惶急大叫一声惊醒,心跳如鼓。

“怎么了?”

床榻边躬身的男子一脸紧张,余光瞥见陆子卿手里那张,捏得皱巴的宣纸。

“又梦到奚师父和你师姐了?”

陆子卿被梦魇得一时间没认清眼前是何人,额间脸颊尽是汗,暗自平息了一阵, 方才回过神来,轻轻应出声。

“老苏!”

他撑着床坐起来,脚踩在木塔上,一脸疲惫。

“现在几更了?”

客栈房间简陋,就点了一盏小油灯,勉强照亮屋内一角。

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已然褪色,沉在昏黄里越发破旧,窗外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在深夜里显得异常孤寂。

苏乘风倒一杯茶递给陆子卿,“刚敲过四更锣,时辰尚早你再睡会儿。”

一口茶水下肚清亮不少。

陆子卿赤脚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手里皱巴的图纸满脸愁容。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师父和师姐惨死的画面,我救不了他们。”

他把图纸抹平,上面画着的玉兰花玉器样式很是精致,看着图纸平静地说

“师姐责怪我为什么不救她,是啊,为什么不救她?是我无能保护不了他们,那个该死之人也是我。”

“我一个天地所弃之人,若非十八年前得师父收留,早就被野狗啃食的连骨头都不剩,又何来今日的我?如今他们生死不明,我却活得好好的。”

苏乘风上前,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按了一下。

“我原以为能安稳过一辈子,替师父养老送终,看着师姐出嫁,再将师父的医术传承下去,此生所愿足矣,奈何天不能随人愿。”

陆子卿垂首,很快又抬起来。

轻风裹着早春的寒气吹进屋,他下意识微眯了眼,侧脸半寸,两缕发丝盖了狭长的桃花眼尾一角。

苏乘风拿衣服给他披上,关了窗户,话里安慰道。

“求安稳,得富贵,乃人之所愿所想本以为常,可纵观天下,有多少人能如愿?”

“达官富人乃至皇家帝王,他们倒是得了富贵,但又有多少人能安稳一生?更何况我等寻常人。”

他坐下把灯芯挑了挑,屋里比方才亮了点儿。

“不要想这么多,更不要每次遇到事情都怪罪自己,你师父和师姐之事,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无能,只是此次咱们遇到的对手不一般,不过……”

苏乘风手指压在图纸一角分析。

“这副图也仅凭你印象所画,咱们历经波折,花了五年才打探到这玉佩的出处,你能确保有几分像?皇宫大内危险重重,可不比这闲散江湖,我们一定要谨慎小心。”

“不敢说十分,倒也近七分有余,另一人手臂上还有一个……”陆子卿闭眼想了想。

“像……像是串联起来的星宿模样的图腾。”

苏乘风垂眸思量,“与我交手之人除了这玉器,倒是没有别的发现。”

他又“嘶”了声,好奇地问。

“你说你师父到底什么来头?竟惹得江湖高手追杀,这十多年里,前后搬离不少十来个州府县城,都快跨越小半个大宁朝了,到底为什么呀?”

说及此事,陆子卿也是一头雾水,只有幼时他会常问,师父每每回答都是。

“世道不太平。”

待他长大后便从未问过,只默默跟着家人天南海北漂泊,行医制药过活。

“师父从来都不曾对我们说这些。”陆子卿摩挲着手指缓声说。

“我小的时候嫌烦会闹情绪,后来也释然了,这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腐朽不堪,权势纷争的乱世里,一介平民犹如蜉蝣,只求能一世安稳便是天大的幸福,至于那些隐喻的难言之隐,又何必执着于寻根追底,徒增烦恼,即便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苏乘风默默听着点头,“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来雍州城,人疲马累先歇一日,今日衙门放榜,等天亮时再去看看有何消息。”

陆子卿困惑多年,他们师徒三人,外加苏氏两兄弟,常年生活在穷乡僻壤之地。

师父一个年逾半百的小老头,为人处世低调老实,日行善举,深受十里八乡百姓敬重,更别提得罪什么人。

若非那块玉珏,他万不敢想能和皇宫扯上什么干系,到底是何人所为?

晌午未至,天空就阴沉沉,薄雾弥漫,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伴着春雷,垂落在雍州城大街小巷。

虽已是入春,但微风拂过,仍寒气逼人。

雨中人群衣衫单薄,却不见有散去的意思,正闹哄哄围堵在府衙门口,议论张贴出的告示。

告示上愕然写着几行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