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鱼冷笑一声:
“唐侯爷,依下官看,您这位小侍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侯爷还要好生看管才是。”
唐昭擦擦头上的汗:
“是是是,潘侍君近来神志的确出了些许问题,今日也是下人看管不慎才会乱跑,冲撞了天使,大人切莫见怪。”
笑话,这位可是皇帝、皇夫跟前的双料红人。
而自己和潘鹤——是皇夫的亲生父母又如何?那得看人家认不。
以她调查到的过往,摸着良心说,皇夫不记恨家里就不错了。偏潘鹤还不长眼,一再往枪口上撞。遂吩咐道:
“来人啊,潘侍君近日心神不稳、以致胡言乱语,先把后院佛堂收拾出来,让潘小侍住一段日子。”
几个下人答应一声,拉起潘鹤就走。
潘鹤挣扎着不肯,嘴巴一张还待要说什么。锦瑟急中生智,赶忙从袖中抽出一条旧抹布,团吧团吧,一下塞进了潘鹤嘴里。
堵住了潘鹤没出口的话。
锦瑟摸着胸口:幸好、幸好。说来也巧,这抹布是刚才在书房擦灰的时候,侯爷突然进来,情急之下被她塞进袖中的。
想不到这就派上大用了。潘鹤被抹布的上灰,呛得直翻白眼,咳又咳不出来。
愁鱼笑道:
“如此甚好。潘侍君若能长伴青灯,佛祖慈悲,也定能庇护潘侍君一二,皇夫知道了也能放心不少。”
“是是是,多谢天使美言!”
唐昭将姿态放得极低。
送走愁鱼,看潘鹤还在挣扎,唐昭围着他转了两圈,冷冷道:
“从前,我只以为你是太想讨好于我,处事才会如此荒唐。所以,明知皇夫对你心存芥蒂,仍然凡事都为你留了三分余地。”
“可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你就是单纯犯蠢,蠢到如今都还看不清现实,你是无药可救了。”
她叹息一声:
“往日我犯的错,我自然担着。可你却至今没有半点反省和悔改之心。”
“既如此,往后我会在侯府单独修一座家庙。从此你就如愁大人所说,青灯古佛,静心安神吧。”
看潘鹤拼命摇头的样子,似是知道他内心所想,又道:
“若是哪一日,皇夫主动提及原谅你了,你自然可以出来走动,否则……”
后面的话没有出口,只挥一挥手,示意下人将潘鹤带走。
。。。
与此同时,京城最大的茶楼门口。
姜父刚刚听完了一场京城时下最流行的新戏,正被几个小厮前呼后拥着出门。他的心神明显还沉浸在刚才看到的那出戏里,嘴角噙着一抹轻松的笑意。
姜天明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姜父,下意识的压低了头上的斗笠,心里有些愣神。
夫妻相处的那些年,她眼中的姜父一直都是愁眉不展,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枷锁。
看得人心情压抑。
她有多久,没见过姜父这副神清气爽、云淡风轻的样子了?突然想起刚议亲那时,两人第一次见面,姜父好像就是如此。
一袭青衣蓝衫,手持山水折扇,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光,整个人都笑吟吟的。
明明那一瞬间,她是动心了的。
所以才不顾他出身文官之家,一口将亲事应承了下来。还有刚成亲那时,两人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她会每天逗他开心,也会在他有孕时悉心陪伴、照顾。
可后来随着洛城东入府,心思被洛城东吸引,不知不觉陪他的时间就少了。姜父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后来那副样子,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因为他最想要的样子已经出现在了洛城东身上。
“庭州……”
不知不觉中,姜天明的嘴里竟唤出了姜父的闺名。姜父此时刚好带着人经过,闻声不由一愣,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刚刚,是有人叫他名字?
庭州……自从爹娘仙去以后,这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被人叫起过了。最后一次唤他名字的,好像还是那个人。
“庭州,”
姜父的停驻似是给了姜天明一丝底气,她又叫了一声:
“你,你还好吗?”
姜父猛的醒过神来,这声音的确是……
“姜天明?”
“是我。”
姜天明苦笑。
说来好笑,她直到乔装顺利进城之后,才发现原来走这一趟,自己压根没想过要找女儿姜新月,更不想为姜秋水求情。
冒了这么大风险,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十分想见姜父一面。至于为什么,可能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呵~”
姜父冷笑一声:
“姜天明,你好大的胆子。陛下明令禁止,不许姜家进京。怎么,你这是好日子过够了,来寻我们父女晦气?”
如果这样,他不介意送这女人吃几天牢饭。
“庭州,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来看你一眼。你……和孩子们都好吗?”
“哈哈哈哈”
姜父闻言,差点笑出眼泪来。
“来看我们一眼——姜天明,你有没有搞错?”
“想当初我生秋山,在产房里疼了一天一夜没生下来。派下人三请四请,你都没来看我一眼。”
“当时你在做什么呢,让我想想……”
姜天明闻言一愣。
有这么回事吗?仔细回想,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哦,你的小厮跟我说,‘洛侧君脸上起了风疹,这两天心情郁郁需要将军亲自陪伴,还请正君大人体谅一下将军’。”
姜父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笑出的眼泪,接着道:
“新月出生那年,我还没出月子。我父母去荆府赴任时双双被匪徒所杀。我那时伤心欲绝,差点哭瞎了双眼,求你去帮忙处理后事。你是怎么说的……”
“哦,你说洛侧君刚刚查出有孕,此时府中不宜沾染晦气,让我先将父母丧事搁置。那时候,你怎么不问问我和孩子们过得好不好?”
姜天明:“……”
好像,似有此事。
可那时她是发自内心认为,岳父母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城东刚查出有孕时死了,满心只觉晦气。
却从未想过那时候,庭州的心情如何。
后来这事是怎么处理的,她好像也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