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当严复双手破开千万剑芒,印上姜青玉的胸膛之时,所有金色剑芒都在瞬间炸开,像是万丈霞光垂落头顶!
同时,姜青玉背后那一只神鸟虚影长嘶一声,化作点点星芒和浩然正气守卫其主。
刺目的金光令人无法直视内里的场景,一时分不清孰胜孰败。
但下一瞬。
众人便见到所有浩然正气都被一轰而散,姜青玉的身影从金光中倒射而出!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每退一步,都会在雪地上踩出一个染血的脚印!
他的右手倒握着那口一尘不染的王剑,在地上切出了一条深逾半尺的长沟,帮其稳住身形,最后在五丈外停下。
“呸!”
姜青玉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用剑支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
此时,他气息颓靡,命星中期的境界跌落到了命星初期,甚至险些掉出了先天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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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衣的胸口处被破开了两个大洞,露出了那件得自一位隐世家族长老的贴身软甲“庚午”。
这件在冬猎大比中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内甲在这一刻终是发挥了作用。
姜青玉摸了摸胸口,只觉得自己有几根胸骨彷佛断裂了一般,异常灼痛,若非有软甲“庚午”和得自丫鬟惊蛰的残破神兵“天子”相护,只怕这一掌得要去自己小半条命!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眼下的拒北王府已经受到了太多的猜忌,此时的自己不宜锋芒毕露,得做出一点牺牲的假象,好让景氏一脉减轻忌惮。
所以严复的这一掌,正合他意。
“公子!”
丫鬟小满第一时间上前探望,但被姜青玉伸手拦住。
在其身侧,姜琅琊身上气息如海上波涛般起伏不定,最后在见到姜青玉只是负伤后,又渐渐趋于平稳。
方才他本有机会出手接下严复的这一掌,但却觉察到自身被一股骇人的气机所锁定,贸然出手必定会被那人阻止,所以才只能眼睁睁看着姜青玉受下这一掌。
“严公公……”
姜琅琊瞥了一眼城头,却见大宦官严松鱼正漠然看了自己一眼,彷佛是在自领身份。
同一时间。
城下,万千缕金光也尽皆散去,严复的身形也显露而出。
此刻,这位老人的状态并不比姜青玉好上多少。
他身上衣袍已被剑芒切割开了无数个小口子,浑身上下负伤不下百处,鲜血溢出染红了衣物,宛若一个血人!
一头灰发散落双肩,和粘稠的血混在一起,令其看上去有几分落魄。
更为凄惨的是,他的一目被剑芒刺瞎!
不过……
尽管身负重创,但严复并没有吭一声,依旧挺拔着身子,用剩下的一目直视着前方的姜青玉。
“严老……”
中书侍郎谢令和其大夫人见状,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同时也感到一丝庆幸。
至少,严复并没有和另外两个命星境老者一样当场殒命。
“这算是……谁胜了,谁败了?”
一侧,礼部侍郎靳闲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不懂修行,也不关心严复死活,只想着今日自己能否活命。
正议大夫陆光深深皱眉:
“不论谁胜谁败,眼下是杀死对方最好的时机!”
“上!”
他挥了挥手,下令让围在一旁的奴仆们赶紧趁姜青玉重创之时冲上前去将其乱剑砍死!
其余权贵闻言,纷纷效彷。
“杀!”
一众奴仆们不敢抗命,只能一脸凶狠地举着武器朝姜青玉杀去。
他们一拥而上,绕开了伫立在北门前的严复,每个人身上都释放出最巅峰的气势和杀意,像是一伙见到了金银美人的贼匪!
“大将军,我们……”
不远处,俞安低声询问姜琅琊是否需要下令让五百安北军拦下一众奴仆。
姜琅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他不想让姜青玉再冒险了。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下令之时,却见用剑拄地的姜青玉倏然起身,左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服下。
顷刻间,一阵灵力包裹全身,将他身上的伤势治愈了大半!
这是世间仅次于九转金丹的几种疗伤丹药之一,生机丹,曾在冬猎大比之时给予了姜青玉很大的助力。
后来他本将瓶中剩下的生机丹全部赐予了“飞狼”多吉,不过本次入京凶险万分,他又备了一些以防不测。
服下生机丹后,姜青玉将王剑从雪地上拔出,一脸冷漠地看向数百名杀来的奴仆,训斥道:
“真是一群蠢货!”
“你们的主子都死到临头了,有必要再替他们卖命么?他们平日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之时,可曾惦念你们一分?”
“昨夜,你们可知为何那群黑衣人宁可和由权贵公子组成的禁卫军厮杀不休,也不伤我安北军一兵一卒?”
“不妨告诉你们,本公子身旁的许多人都听见了,那群黑衣人在厮杀时不但自报家奴身份,还一个个都找上了各自的小主子,将在府上受到的屈辱和怨愤尽数发泄在了对方身上!所以你们可以见到,今日本公子带来的一千具禁卫军尸体中,有不少是死状凄惨,生前受尽了折磨的!”
“他们和你们一样,皆是奴仆之身,可他们敢奋起反抗,你们呢?”
“只会甘愿给人当狗!”
此言一出,顿时有小部分奴仆被骂的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
但大部分奴仆则是恍若未闻一般,仍然一边往前冲一边喊打喊杀。
他们中有人是受了权贵恩惠的,有人是全家老小都被权贵捏在手里的,所以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一群可怜之人。”
姜青玉没有多劝。
看周围百姓的眼神便不难得知,今日集聚在北门的权贵,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其府上奴仆平日里多半也是欺男霸女的帮凶,杀了也不无辜!
于是他将王剑横于胸口,徐徐挥剑,向前斩出。
轰!
刹那间,金色剑芒像是海上初阳升起时的一层巨浪,伴随着刺目金光越发耀眼,也越发残暴肆虐,将十丈内的所有奴仆都卷入了其中!
片刻后。
当浪潮散去,只见其周身除了已成血人的严复外,却是再无一人站立!
只剩下满地堆叠的碎尸残骨将整片雪地染得不见一抹白!
又是一剑出,上百人丧命!
即使是后天十品触碰到先天的奴仆,在手持王剑、已成命星境的姜青玉面前也是弱如蝼蚁!
“……”
然而,一剑屠尽上百人后,姜青玉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反而深深皱眉:
“此剑太邪,除非我动用太多阴身的力量,将肉身提升到曜日境,才可以将这股邪性压制下去,否则它便会一直像是先前几剑一般,将所杀之人尽皆施以极刑,千刀万剐!”
借用太多阴身力量自然是行不通的。
曜日境巅峰的大宦官严松鱼正在城头上观望,并且京城有数尊摘星人物以及眼下仍是当世唯一的先天第五品景炀坐镇,万一被人瞧出了有关阴身的什么端倪,那将会为自己和拒北王府带去灭顶之灾!
可不提升肉身,仅凭先天第一品命星层次的力量,显然不足以让自己掌控王剑。
不用王剑,他便不能堂堂正正地在北门当众杀人!
姜青玉扫了一圈周围。
此时围观的百姓们已经走了不少,大多数都是怕给同行的孩子留下阴影或是自己难以忍受这血腥一幕的。
剩下的人则都是壮着胆子,带着几分好奇,想见见今日这一场强龙和地头蛇之间的斗争会以哪种形式收场。
不过,大部分人看向姜青玉的眼神已经开始显露出不满、畏惧以及一丝厌恶,和初时的敬仰、好奇、崇拜已然完全不同!
在天子脚下杀人,并非稀罕事。
杀的是百姓厌恨的权贵和其府上狗仗人势的奴仆,这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但杀人不过头点地,死后还将其分尸碎骨,却是让人难以认同,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一年到头连杀猪都见不到几次的凡夫俗子以及心智还不健全的孩童,更是让人觉得变态!
这一刻,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百官称呼拒北王父子为北境贼匪,不无道理。
因为今日他们眼中的姜青玉,所作所为比起贼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咳,今日在北门拦世子者,粗略一算不下两千之众。”
此时,浑身是血的严复倏然开口质询:
“世子殿下是准备将所有人都碎尸万段么?”
“老夫见识短浅,虚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两千具尸体被切成碎块后在北门这块地方堆多高,又需要死者的多少家属花费多少时日才能一一寻到各自亲人,将其尸体完整拼凑,收敛入棺!”
“今日之事,世子殿下一定不是第一次做吧?多半您在北狄,在北境三州也早已做过了,且不止一二次,不知可否先说一下,也好让吾等有个心理准备?”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中顿时又有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同时看向姜青玉的眼神中又添了几分惊恐、失望和憎恶。
凡夫俗子平日里除了为生计奔波劳苦之外,剩下的闲工夫也会为自己找点廉价的乐子,在茶馆中听说书人讲故事便是其一。
而京城说书人所讲的故事大多都是由稷下学宫的学子们根据史书记载下笔写成的。
由于文人们都很清楚,在京城,抹黑拒北王是升官发财的捷径,若是写的故事流传广泛,不但会引来正议大夫陆光这一层次的高官抛出的橄榄枝,奉为幕僚上宾,更有可能得到皇帝重用,入朝为官,鸡犬升天!
所以,在大部分说书人的口中,拒北王便被抹黑成了一个杀人百万、祸乱朝纲的屠夫凶贼!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坚持己见,在故事中给出了公允的判断,再加上老一辈的百姓犹记得当年姜秋水在北境力挽狂澜、开疆拓土的事迹,所以拒北王在京城百姓中仍有一批拥趸者。
可今日之后……
这一批人必然会锐减不少!
此时,姜青玉并未开口辩解什么。
这一切多半是景宏的阴谋,但对眼下的他而言却未必是一桩坏事。
今日自己失了人心,景氏一脉便会减少对拒北王府的猜忌,那么或许会有助于自己接下来在京城的行动。
而一旦自己辩解了,无论能否将人心再次拉拢回来,都会引起景宏的不满和针对。
所以他只能先忍下这一口气。
“两千具碎尸可以堆多高,本世子也没见过。”
姜青玉扫了一圈剩下的权贵及其奴仆,最后又将目光停在了严复身上:
“不过……”
“本世子会留着你的命,让你亲眼见上一见。”
说罢,他开始抬步上前,朝着众人步步紧逼。
哒,哒,哒……
姜青玉走的很慢,他的双足踩在碎尸铺就的血路上,每走一步都让靴子上的赤色更深一分,也为他增添了几分凶戾,宛若一个从地狱走出的恶魔。
他的眼神十分平静,像是见惯了尸山血海,又像是对杀戮早已习以为常,手上王剑不断滴血,金色剑身多了一抹血色,彷佛昭示着无论是得到皇权还是稳固皇权都需要用无数鲜血铺路!
权贵们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子,瑟瑟发抖,不断朝后退去。
但本该驻守北门的上千禁卫军却拦在后方,不让他们得以脱身。
“这……薛统领?”
“你这是助纣为虐,是北境贼匪的帮凶!”
“放我们进去!我们是朝中重臣,我们要面见陛下,讨个公道!”
……
这一刻,即使是将自己三个成年子嗣全部塞进禁卫军送命的正议大夫陆光内心都不由升起了一抹惊惧。
“严公公,薛统领?”
他看向城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问道:
“吾等皆是楚国重臣,倘若尽数死于京城北门,这偌大的京城,偌大的楚国九州,少了数百名官员,缺人治理,岂不全乱了套了?”
严松鱼和薛防皆是一言不发,一人眼中充斥着冷漠和不屑,另一人眼中则是有几分同情和怜悯。
二人都清楚,今日是皇帝景宏要百官死。
当严松鱼带着王剑现身城头时,便已注定今日北门会血流成河。
“唉……”
薛防在内心轻叹一声。
换了几日前,权贵们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他麾下的禁卫军中也有部分人是这一批官员的子嗣,为了救父,多半会让出一条路供其赶去宫里面圣。
可那一批人却因为其父向皇帝表忠心,在昨夜全部阵亡!
换句话说,正是权贵们自己,断送了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
不过……
若无上千禁卫军的阵亡,或许眼下这一幕根本不会发生。
薛防扫了一眼城下由安北军带来的上千具尸体,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内心默念道:
“杀尔等者,乃是尔等之父以及那一位。”
“可笑的是……”
“姜世子今日在北门杀百官,杀尔等之父,却是为你们报了一半的仇。”
同一时间。
姜青玉提剑走了十几步,在和严复擦肩而过之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放心,严相的大女儿和女婿,本世子不会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