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腊月,朱竹大学毕业了。
下半年的实习她被分在省城,离家五公里,她骑车子不快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来年开春她就回家属院教书了,这个冬天特别忙碌,要把省城的这一大摊子事安排好。
腊月里买卖特别好,做的是最初的那款辣酱,料给的足足的。
朱竹在地窖里查看辣椒,这个地窖是新建的,专门用来存放干辣椒的。
里面是木桩子,密密麻麻的桩子上挂着一串串的红辣椒。
像自己家在窗户外头挂着的一样。
梅子和桂芬嫂子、月茹嫂子往外倒腾辣椒,杀猪的刺耳尖叫声都听麻了。
在外头杀猪,都处理好了再拿进来。
杀猪匠是村里养猪场的,俺头算钱。
东福村建了一个养猪场,村集体的,规模还不小,专门供应这边的猪肉。
周围每个村子都有养猪场,有的是个人的,有的是集体的,做的都是朱竹的买卖。
年前工作量大,工人是加足了马力干活,年后要休息到正月十五呢。
冬天干活是挺受罪的,院子里临时搭的棚子,在棚子里干活多少暖和点。
都穿着棉袄棉裤,戴着口罩手套干活。
当初建房的时候,院子里打了一口井,用水量大,自来水是几天才放一回,那肯定不行,只能自己打井。
清洗的废水也不浪费,夏天装在水罐里,村里专人拉去浇地。
冬天就拉到水库里去,开春浇地用。
现在在这边干活的人,都是经过这么长时间证明了自己的。
听话,不耍心眼,按朱竹要求的来。
朱竹对卫生方面的要求是苛刻的,不苛刻不行啊,无论是谁稍微有一点不舒服的迹象就得休息。
最外面穿着的是统一的纯白的大围裙,天天换洗,有一点脏都不行。
脚上是统一的靴子,冬天在里面垫一层棉花。
总的来说就是这边越来越正规。
工人们现在不光是东福村的,还有周围别的村的。
干的最长的壮壮奶奶那一批人都快两年了,朱竹还是没让任何一个人进过炒酱的地方。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不能考验人性。
按照她炒酱的做法,哪怕没有她特制的调料,那味道也很不错了。
负责炒酱的这批人还是姜山的战友和媳妇们,都拿着分红呢。
朱竹也问过他们,愿意回老家自己干也行。
只要不是挤在这一块跟她竞争,全国这么的地方,去别的地方朱竹管不着也不管。
刘天寿他们都不走,说在这都不少挣了,很满足了。
自己干买卖太操心,他们性格不合适,看着都是干一样的活,本质还是有区别的。
·
刚吃完晚饭,朱竹在热炕头上记账呢,梅子跑进来跟她说,来人了。
她下了炕,李大春领着人在外间了。
招呼人坐下,外间炉子边也很暖和,李大春沏茶水,梅子端了瓜子花生来待客。
张威、张明和丁松带着三个朱竹不认识的人。
张威介绍了这三个人,竟然是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一位是副乡长一位是副书记,还有一位可能是秘书之类的。
李大春帮着倒上茶,“来,喝茶,尝尝味道。这茶是团长喝了很多年的,一位老乡的手艺,我喝着是不错。”
朱竹笑着看了李大春一眼,这小子还挺机灵,还没开始呢,先发制人了,把团长给搬出来了。
丁松很捧场,“那我得好好品品,咱都小口喝。”
李大春伤养好了,也不走了,赖着了,也不再说回家种地了,跟团长说就在嫂子这干活,让嫂子给他开工资。
好赖他分得清啊,嫂子这日子可不比部队差。
这两者没有可比性,可李大春还没迈过那个坎去,他要求也不高。
气得姜山差点揍他。
姜山的本意是让他养好了伤回部队,不在作战部队,也能给安置个合适的岗位。
再次,给安排到老家的相关单位去,吃着公粮,这一辈子算是稳了。
李大春知道团长的安排是为他好,可他不想,他那根反骨醒悟了,都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了。
不想再过着条条框框的日子,受人管制,他要自由。
姜山反驳他,给人干活也没有自由。
错!在嫂子这,他老自由了。想吃啥点啥,嫂子们就给做。
无论干的啥活,收辣椒、送货还是卖酱,还是去辣椒地里干活,还是去村里收料,都没人管啊。
他们就自己干自己的,嫂子也不会跟在屁股后头教育他。
姜山给李大春安排的路子是现实社会里最靠谱的,李大春自己不干也没办法。
跟着媳妇挣点钱也好,战友们混的好,也能给他撑腰。
张明可品不来茶,不烫了咕嘟咕嘟几口喝了。
“没看到刘兄弟啊?”
朱竹把茶杯放下,“刘哥他们出去办事了。”
刘天寿带着人去提车了,朱竹要买的货车终于买到了。
张威说起正事,“朱同学,批地的事还得讨论没定下来。”
朱竹的手摸着茶杯的边缘,按照计划过了年开春天暖和了就盖新厂房,地的事最晚年前要解决。
她在心里算着时间,已经半个月了,还在拖着。
合计着,假设这边地批不下来,重新找地方,周围村子还是再找个远一点的地方?
周围村子最好,因为方便啊,周围的辣椒地这一年已经形成规模了,辣椒产量非常可观。
不光辣椒,其他的辅料也都跟上来了。
大面积种植花生和黄豆的,专门合作的榨油坊等等,这边最方便。
不用考虑交通运输问题,牛车、拖拉机就给拉过来了。
朱竹再开口就有点严肃了,“张书记,您看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张威脸上表情不太自然,他也不知道啊。
“我再催催,一定尽快。”
朱竹还是摇头,“张书记,这样吧。要是…五天,村里还不能定下来,那我就另外选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