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解禁第二天的洛阳城内依旧歌舞升平。
太仆府门前。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至太仆府门前之后停下。
驱车的侍从掀开,马车的吊帘,然后将小凳摆放在马车下方。
车上一身黑袍的张奉踩着小凳走下了马车,身后的随从在马车内拿出了一个木箱,缓缓跟上了张奉的脚步朝着袁基的府中走去。
府门前早已经有门房管家在等着张奉。
“张大人,我家大人在内室等着张大人呢。”中年门房管家躬身说道。
张奉和善一笑的点了点头,随后跟随门房管家一同朝着府邸的内室走去。
不多时,绕过前院的花园之后,张奉便来到了前院的内室。
内室门前,张奉从随从的手里接过了药箱走入了屋内。
走进内室的大门之后,张奉便抬眼看了一眼四周。
当看到屋内空荡,只有点燃的烛火的时候,张奉不禁微微一愣。
随后吸了吸鼻子,表情略带思索。
“张兄。”
一阵轻声的呼唤在屋内响起。
张奉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转过了一扇屏风。
屏风后,坐在案几后,穿着一身白袍的袁基正在煮茶,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见到这一幕的张奉眉头微微一皱:“袁大人......”
还不等张奉把话说完,袁基便微笑的冲着面前位置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张兄不要误会,在下请张兄来,的确是来看病的,但在下这个病,并不是身上的病,而是一桩心病。”
嗯?
张奉面带疑惑的看着袁基道:“袁大人,在下只懂医术,不通心术,若袁大人只是心病的话,那还请袁大人另请高明吧。”
说着张奉就要转身离开。
整个洛阳,乃至于整个天下都知道,士族还有宦官势不两立。
袁氏乃是天下士族之首,而张奉的父亲又是十常侍之首。
这样的两个人又岂能坐在一起谈心?
然而,就在张奉转身的时候。
坐在案几后的袁基却是轻笑了一声摇头:“张兄这么着急,还不等在下的话说完,只是......”
“张兄若是走了,恐怕就会有一件萦绕在张兄心头的事情永远无法解开了。”
张奉的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看向身后的袁基。
“张兄,其实我的这桩心事,还要源于张兄府上的一件事,这件事情已经困扰在下很久了,在下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和张兄说。”
“如果张兄要是不想知道的话,那就算了。”
袁基一边说,一边拿起木勺将放在对面的一个墨玉茶盏当中斟满了茶水。
站在门前的张奉缓缓转身,然后来到袁基的面前,将手中的药箱放下之后跪坐在了袁基的面前。
看到张奉落座,袁基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茶的手势。
张奉并没有端起面前的茶盏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袁大人请说吧,在下时间有限。”
倒是袁基镇定自若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既然张奉已经坐在这里,那他就不担心,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张奉会不感兴趣。
“实不相瞒张兄。”
袁基淡淡的品了一口茶之后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纠结了很久,但终究下不了决定。”
“可张兄的为人,让我觉得,此事若是不说,我会很愧疚,很愧疚。”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我还是决定告知张兄。”
“但是,我也希望,张兄知道之后,一定要冷静,因为如果张兄不冷静的话,这件事情极有可能会害了张兄的性命!”
“如此一来,那我心中就更加的愧疚了。”
随着袁基的话音,在烛火照亮之下张奉脸上已经逐渐露出了疑惑且凝重的表情。
见张奉如此,袁基心中已经笃定张奉已经被他的节奏带动了。
虽然此时的张奉依旧没有说话。
“张兄,不知道.....不知道张兄最近有没有觉察到,家里有什么人,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袁基目光投向张奉的双眼。
张奉的眉头一皱:“袁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的家里人怎么了。”
“哎.......”
袁基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城中解开宵禁,在下在府中憋闷了数月,本想出去走走。”
“说来也巧。”
“在下在去往金市的时候,遇到了张兄的夫人。”
“这有什么奇怪?”张奉面色逐渐阴沉的说道:“袁大人要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袁基快速的摇了摇头说道:“当然并不是这个。”
“张兄可以耐心听着。”
袁基不急不缓的说道:“在下看到张兄夫人,本是准备打个招呼,但张兄的夫人却好像很是焦急。”
“当时在下真的没有多想,以为张兄的夫人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张兄你也知道,自从太平道的事情之后,洛阳一直很乱。”
“所以,当时在下就让家仆赶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
“但......”
说到这里的时候,袁基停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看着张奉道:“张兄,在下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家仆回来之后,竟然是发现.....”
\"发现了什么?\"
张奉的语气变了,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和往日谦和截然不同的戾气。
就如同......就如同昨天晚上在府宅后那时候一样。
“哎......”
“此事原本我是不应该说的,但是......”
“我也不想张兄就如此被蒙在鼓里。”
“这对张兄来说,不公平。”
“那我就说了,只是希望张兄不要冲动,至于张兄如果要怪罪我多管闲事,那我也认了。”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袁基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但语气却愧疚的说道:“张兄,我那家仆回来的时候说,说看到了张兄的夫人何氏,在金市外,距离西园南门不远处的地方,和段羽登上了同一辆马车。”
“我当时听闻的时候也不信,为了避免是不是看错了,认错人了。”
“于是我便在那里等候,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确看到了段羽从张兄您夫人的马车上下来。”
“张兄......”
袁基抬起头来重新将目光落在张奉的脸上。
看到了一张扭曲,充满了怨毒的脸和眼神。
“袁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奉咬着牙,如同野兽一般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