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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华岁抱着胳膊,默默把自己的身体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待不远处密集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线散去,才分出精神查看手机消息。

“镯子……”

宫华岁薄唇轻言,一句镯子念了好几遍,越往后,声音便越低。

心口莫名的绞痛。

他攥着胸前的衣服,深棕色的眼珠载满茫然无措。

镯子……

扔掉……

不要!

他下意识转身,想循着来时的路,重新回到宴会现场。

可刚迈出第一步,不远处就晃起大片的手电筒光束。

是来找他的!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勇气散尽,宫华岁停在半空的脚步,活生生转回去,重新隐入黑暗。

他藏的地方很隐秘,卡在花园栅栏和白墙的死角,不凑近,很难被发现,但凡事总有个例外。

老管家在宫家呆了大半辈子,最是熟悉老宅的各个角落。

他握着手电筒一边照,一遍沿着花园的栅栏往前走,刺眼的白色光束掠过大片开得正艳的寒梅,很快就要转到宫华岁的藏身之处。

手电筒的光在宫华岁跟前的空地来回闪了好几次,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发现!

宫华岁将身子压低,全身肌肉紧绷,视线落在前方,默默计划着出逃路线。

耳边的脚步声逐渐放大,宫华岁在心中默数。

三。

二……

还没数到一,远处传来惊呼!

“找到了!小少爷的追踪器!”

所有人的注意被吸引了去,包括宫华岁。

而就在他仰头朝声源看去的那一刹那,老管家与他对上了视线。

“冯……叔……”

老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撞见孩子脸上来不及掩藏的害怕,疼惜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躲好。”

说完,利落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佯装无事发生地把栅栏又往里推了推,确定小少爷最后一点衣角被藏好,才侧过身。

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手表,摩挲着表镜上被磕破的蜘蛛纹理,垂头叹息。

“小少爷又把手表扔了。”

他微侧过头,对身后的保镖吩咐,“小少爷大概率已经离开老宅了,去外面找。”

“是!”

大批保镖训练有素地散去,很快,这片寂静之地便只剩下两个人。

江京的天气最是多变,时不时就来一场雨,但今年却格外奇怪,下起了极为罕见的雪。

老管家把表盘上的松雪抹去,塞进口袋。

他没有马上离开,心头大抵也是担忧占了上风,手中的长柄黑伞终是没为自己撑起,而是被他“不小心”遗忘在一处枝丫茂密的角落。

墙角的青年垂着眸子,视线只在黑伞上停留了一瞬,他望着老人离开时,花白头发上的薄雪,心头的情绪更复杂了。

缩在口袋里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一头是对三伯的恐惧,一头是家人满怀的期待,落在天平的两侧,让他始终找不到平衡的节点,只能挣扎着陷入纠结的怪圈。

直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烦乱的思绪才得了空隙收回。

望着天边的彩色烟火,宫华岁想都不用想,这是谁的杰作。

只是……这个时间放……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恐怕不是什么庆祝,是在警告他吧。

宫华岁攥着手机,弯唇笑了一声。

笑声很低,低到一阵很慢的风都能轻易盖过去。

算了,就吃顿饭的事。

镯子重要。

可想是这么想的,脊背的颤抖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嗯……还是很讨厌那个老头……

他起身打算回去跟宫时暮认错,眼前顿时一片恍惚!

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痛得他险些站不住,依靠在墙上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他甩了甩头,想找回一丝神智,可这就像是精心计划许久的阴谋,哪里是他能逃脱的。

手机滑落,安静地陷进松软的泥土里。

雪地上的少年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冷汗不断沁出,瞬间就染湿了额前碎发。

冻得发红的指尖哆嗦着,想要把手机捡起来,可诡异的,他像是丧失了全部行动力,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

他粗喘着气,后背靠在墙上,一点点滑落,极为狼狈地瘫坐在地上,费力地朝前方望去。

迷离恍惚的视线里,眼前的场景逐渐扭曲变幻——

一片雪色的尽头,似乎有道红光闪烁。

他下意识想去抓住,可没等他站起来,那道红光陡然像生了灵智,人畜无害地在原地蹦了两下后,猛地化作一颗闪着冷光的子弹!

【砰——】

正中眉心!

宫华岁脑仁一痛,反射性地摸向额头。

感受到滚烫炽热的血时,他的瞳孔急骤收缩,连呼吸都忘了,脑海里只剩下那颗被黑线环绕的红色子弹。

他像个僵硬生锈的机器人,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渐渐惨淡下来的眸底闪过很多情绪,震惊、疑惑、恐惧、气愤、不舍……唯独没有释然!

“Even……我讨厌你……别想……摆脱我……”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对着空气骂完这句话后,眼神彻底灰败下来。

他垂着脑袋,手臂无力地埋在底下的薄雪中,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颓废地倚在这个狭小黑暗的角落,渐渐被霜雪掩埋。

一秒。

二秒。

三秒。

四……

异变突生!

藏在脑袋里的那颗子弹砰的一声,化作无数光点,从少年的眉心逸出。

它们在空中飘散着,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再次回到宫华岁的身体。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类似于警告的冷哼,光点顿时噤若寒蝉,争抢着钻回去!

血洞消失、血被吸收、僵硬的皮肤重新恢复活力……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亦或是一场梦。

藏在雪中的少年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先是睫毛。

紧跟着是手指。

然后是胳膊。

最后是那颗重新恢复跳动的心脏!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宫华岁再醒过来时,睫毛都是重的,他缓缓抚上后脖颈,仰头朝着黑压压的天空吐出一口气。

温热的气流遇上冰凉,瞬间就化作了一层薄薄的雾,冻的人直哆嗦,叫人恨不得马上钻回房间取暖。

可宫华岁却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恢复知觉后,第一时间捡起地上的手机,爬起来,猫着腰往外逃。

“清和……”

冬夜里的风最是磨人,刮到脸上时,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又冷又疼。

宫华岁离开老宅,没跑上几步,脸色就已经冻得发青了,罕见地显得嘴角怎么也落不下的期待微笑有些发酸。

他的肩膀和脑袋都缩在一起,眼睛时不时地往后瞥一下,又往前眺一眼,像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什么。

“咔——”

出租车在湿滑的地面艰难停稳,又是一道干脆的开关门的声音。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某道怎么也压抑不住兴奋的沙哑嗓音……

迟家别墅内,迟清和盯着手里的蛋糕,又出神了。

半小时前,因为计划有变,老迟不得不提前出差的行程,将他留在家里。

而宋序林,也被沈熙带着,去往医院看望宋诚丰。

照理说,他也该去看一眼。

可似乎是得了什么预感——

有人……在期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