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婷的忌日,
老城区的夜晚格外寂静,狭窄的巷弄里,昏黄的路灯映着青砖黛瓦,铁门偶尔被风吹得作响,
院内,屋檐下的灯光温暖,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那丝哀伤。
屋里,饭香氤氲,
高启强衬袖挽至手肘,低头专注地处理着砧板上的鱼,水流冲刷过指间,带走腥气,余光不经意落在客厅的小姑娘身上,
纯白的连衣裙柔软贴身,衬得曲线玲珑却不刻意,她窝在沙发里,玉腿交叠,乌发散在肩头,
不同于原主的殷切勤快,阿纯显然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然而,高启强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觉得女孩就该这样天真懒散,眼底浮现出一抹真切的温意。
正此时,门被推开,一个身姿高挑的女人踏进屋来,风衣利落,金丝眼镜衬得五官精致凌厉,
瞧见沙发上的女孩,她的双眸掠过惊艳,笑着赞叹:
“瑶瑶越来越漂亮了。”
黄瑶眨了眨眼,澄澈的杏眸里漾着笑意,软软地唤了声:
“姑姑。”
“也是大姑娘了,”高启强笑着,言语间透着些许感慨,
“你先去给你二哥大嫂上支香,菜马上就好。”
高启兰应了声,走到客厅的牌位前,眼眶微微泛红,深吸口气,缓缓弯腰,深深一拜。
高启强将最后一道菜盛盘,突然想起什么,皱眉望向一旁的唐小龙:“晓晨呢?”
唐小龙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说不回来吃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高启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语气不容置疑:
“今天什么日子?必须回来。”
小龙听出了其中压抑的怒气,不敢多言,只得点头:
“我继续联系。”
高启强沉沉看了他一眼,随后端起菜,神色恢复平静。启兰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趁着他们都去了天台,黄瑶悄然起身,拿起自己的小包,轻巧地走出了门,
台阶下,唐小虎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站着,
“瑶瑶,快开饭了,这是?”
女孩脚步不停:“我去找哥,”
倩影轻快地消失在巷口,徒留唐小虎愣愣站在原地,夜风吹过,似乎还余下她发丝间的甜香。
城市的霓虹照在柏油路上,氤氲的热浪裹挟着汽油燃烧后的味道,躁动的气息在夜色里翻涌,
街边停着各式重机,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引擎声此起彼伏,嘈杂的谈笑交织成一片,直到一辆亮黄兰博基尼轰然驶入,鲜艳的颜色格外醒目,
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落在驾驶座上走下来的女孩身上,
肌肤胜雪的清纯面庞上带着丝急切,仿若一朵误入风暴中心的小白花,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叫人移不开眼,见她快步朝某个方向走去,一行人开始起哄,
“晨哥,你艳福不浅啊,”有人吹了个口哨,调侃笑道。
下一瞬,一道阴鸷的视线扫了过来,高晓晨倚在一辆黑色杜卡迪旁,半眯着眼吞云吐雾,眸色冷戾得如同锋利的刀刃,
那人被他盯得脖颈一缩,讪讪地闭了嘴。
高晓晨这才转回视线,落在面前的黄瑶身上,眉头皱起,语气透着几分不耐:
“你来干什么?”
黄瑶抿着唇,呼吸微乱,故作焦急道:“爸爸他们都在等你吃饭,今天你一定要回家。”
“那不是我家!高晓晨情绪骤然失控,声音透着刻意的讥讽,“告诉高启强,我不会回去的。”
话音刚落,便见女孩水润的杏眼蓄起一层雾气,眼眶泛粉,像只委屈又倔强的小兔子。
高晓晨喉结微微滚动了下,不自在地撇开脸,
一旁车友们怜香惜玉道:
“晨哥,你就跟她回去吧。”
“就是啊,这么可爱的妹妹,别让人家伤心了。”
高晓晨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忽然用力摁灭烟头:
“要我回去也行——”
他随手一指先前那个调侃自己的人,“把你盔给我,”
那人一愣,赶紧递上,
高晓晨单手拿起自己的头盔,随意抛给黄瑶,唇边扬起,
“坐我后面溜一圈,你要是没被吓哭,我就跟你回去。”
夜色下,少年眉眼锋利,嘴角噙着不羁与戏弄,
黄瑶故作胆怯看了他一眼,眼底光色幽深难测,注意到对方眼中的得意,犹豫片刻才小声道:
“说话算数!”
果然,她看见面前人怔住了。
油门一拧,机车低鸣震颤,如猛兽苏醒,蓄势待发,
背后的女孩似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乖乖地环住了他的腰,娇软的身躯贴上他的后背,一股清甜的体香钻入鼻腔,像是盛夏夜晚的微风,清甜又撩人,
他动作微顿,不知为何,今天开得没有往常那样快,
机车穿梭在高架桥上,光影在他们身上掠过,冷冽的夜风拂过黄瑶的脸颊,如羽毛轻扫,温热的少年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莫名添了丝安全感,
突然,刺耳的警笛声响起——“警察执法,请靠边停车!”
身后,一辆警车闪着红蓝灯光,连续喊了几次,
高晓晨瞥了眼后视镜,并不意外,身旁的朋友们也都不以为然地吹了个口哨,显然见怪不怪,
可这次,车上多了一个女孩,
他皱了皱眉,指节收紧了几分油门,没有像往常甩开警察,而是踩下刹车,稳稳停在路边,
车友们见状,也纷纷停下,几辆重机一字排开,
几名警察下车走来,手电筒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目光犀利:
“又是你们几个。”
高晓晨单手撑着机车,唇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警察叔叔,又见面了啊。”
领头的警察皱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时,目光忽然落在后座低着头的女孩身上,
白裙轻垂,长睫微颤,那样娇贵温软的小姑娘,怎么会和这群人混在一起?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往前走了两步,试图伸手碰黄瑶:
“您好,麻烦出示证件——”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冲了过来,高晓晨抬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在那人脸上,
那名警察踉跄后退,狠狠撞在车门上,唇角渗出血迹,
周围其他警察均是不可置信,气氛骤然紧绷,下一秒迅速上前压制,场面一度乱作一团,
最终,在警笛声中,高晓晨等人被反扣双手,带上了警车。
-
警局的白炽灯明晃晃亮着,映得墙壁苍白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与消毒水的气息,
几名警察坐在桌前,神色各异,高晓晨是这里的常客,以往被抓来,顶多训诫几句,谁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
但今天,他还带着一个女孩,而且,异常乖巧,
她垂首坐在一旁,安静得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小鹿。
高晓晨察觉到这些视线,胸腔里的怒火“蹭”地燃了,他从椅子上窜起:“往哪儿看呢你们!”
这时,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哥......”
高晓晨僵了一瞬,不待他作何反应,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高启兰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晓晨,随即转向站在门口处的警察:
“您好,我是这两个孩子的姑姑,我们想花钱和解,可以吗?”
......
交涉的声音此起彼伏,场面一度陷入僵持,这时,窗外有三个身影缓缓走过,
领头那人穿着米色夹克,透过玻璃窗,目光冷冷扫过高晓晨,落在旁侧女孩上时,微微一顿,
唐小龙率先走进办公室,这些年,他没少给高晓晨擦屁股,处理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
他挂着老油条式的笑容,掏出几根烟递给警察们:“孩子小,不懂事,大哥们帮个忙?”
几人相互对视,神色微妙,显然对高家的势力心知肚明,
然而,其中一名年轻警察愤愤不平道:“袭警可不是小事!”
空气瞬间变得紧绷,唐小龙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行了,就这样吧,”一道磁性威严的声音响起,
张彪一身警服,不疾不徐地扫视了一圈众人,那名警察还想再争辩什么,但在队长的眼神警告下,生生咽了回去,
对面那人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角落里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纯洁的白裙,与这个充满利益和权谋较量的地方格格不入,
张彪一怔,眉头不由得微皱。
-
一路无言,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唐小虎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瞥向后排三人。
高晓晨懒散地靠在座椅上,视线投向窗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余光始终落在身侧女孩上。
黄瑶倚在车窗旁,侧脸映着朦胧的夜色,温软文静,
这样的画面,让高启强原本阴沉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回到家后,高启强沉着脸坐到沙发上,眉宇间压抑着怒意。
小龙小虎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晓晨则双手插兜,痞气地倚在墙边,脸上的不耐毫不掩饰。
高启强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黄瑶,语气柔和了些:
“瑶瑶,你先回房间休息。”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上楼,秀发轻飘,裙摆拂过楼梯的边缘,带起一缕淡雅的香风。
高晓晨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抹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高启强心头烦躁更甚:
“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妹妹一样,让我省点心?”
高晓晨冷笑一声:“我也想帮你,不是你不让我进集团的吗?”
“啪——!”
高启强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杯中的水晃荡出圈圈涟漪,
“我是为你好!行,就算你要赌气,可今天是什么日子?!”
高晓晨的笑意瞬间消失,整个客厅的气压陡然降低,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而二楼,房门虚掩,一双杏眸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半晌,樱唇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