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帕尔罕垂眉敛目,并未察觉面前人眉目间的冷意与厌烦,她盈盈屈膝,嗓音轻柔:
“回皇上,是,我是伊帕尔罕,”
话音刚落,便闻一声冷斥:
“没规矩的东西!回朕的话当自称嫔妾!”
伊帕尔罕猝不及防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帝王凌厉而不耐的神色,她似被吓得唇瓣微颤,露出几分惹人怜惜的惊慌,正欲解释,弘历却不给她半点机会:
“你为何在此?延禧宫离这儿不近,谁准你随意走动的?”
伊帕尔罕似被质问得无所适从,迟疑片刻,方才小声应道:
“嫔妾...嫔妾只是想去御花园逛逛,不曾想惊扰圣驾,”
她语气怯生生的,然弘历只觉刺耳,冷笑一声,语含讥诮:
“慎答应,朕赐你‘慎’字封号,是要你谨言慎行,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若你安分守己,朕与皇后自不会亏待你,如若不然......”
帝微顿,目光难掩轻蔑,“别再‘无故’出现在朕面前!”
言罢,弘历不愿再看她一眼,朝李玉使了个眼色。
李玉心领神会,连忙高声道:
“起轿——”
龙辇缓缓启程,如潮水般渐行渐远,宫道再度归于静寂。
四周洒扫宫人们偷觑的视线,针尖般刺在伊帕尔罕身上,她静立原地,眼底唯余不甘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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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晴宫内,珠帘半掩,流光潋滟,暗香浮动,映得帘后倚榻而卧的女子,宛若梦中仙姿。
尔晴一袭梅子青缂丝水墨菊花纹马褂,玲珑浮凸,昭异妍美,那双媚眼微阖,漫不经心地听着夏荷的禀报,乌黑浓密的长睫微颤,像只懒洋洋的猫儿,
“哦?” 她缓缓睁开眼,眸底兴味乍现,红唇轻勾,
“皇上可回养心殿了?”
“是,娘娘。”
夏荷低声应道,心下暗叹,自家主儿真真是风情万种,一笑便令人心魂摇曳,难怪皇上流连。
皇后不紧不慢抚过鬓间珠钗:
“梳妆,本宫要会会慎答应。”
那厢,伊帕尔罕倚在窗边,望着枯枝冷雪,思绪翻涌不休,
正沉思间,一道禀报声骤然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吉娴慌忙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整理衣襟,疾步迎出。
宫门处,仪仗浩浩荡荡,金丝绣缎熠熠生辉,可目光皆被最前方那道身影牢牢吸引——
艳丽无双,步步生姿,一举一动皆娇媚至极,袖摆微微拂动,恍若仙子临尘,亦似蛇蝎勾魂。
伊帕尔罕怔然,她自诩貌美,此刻方知何为艳绝天下,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旋即下跪行礼: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入宫至今未曾前去拜见,请娘娘恕罪。”
尔晴垂眸,饶有兴致打量着面前女子,不愧是原剧情第一美人,确是秀色可餐,天真纯然,似无害的琉璃珠,一见便生怜,
“是本宫未召,不怨你。起吧。”
伊帕尔罕垂首站起,心下疑虑不定,又听那人柔声道:
“不请本宫进去坐坐吗?”
她微微一怔,眸底闪过戒备,但旋即敛去,恭敬福身:“娘娘请。”
尔晴端坐最上首的雕花梨木椅上,身姿懒散,轻挥手遣退所有宫人,待殿门合上,四下顿时陷入幽静,隐隐透着股窒息感。
伊帕尔罕双膝跪地,纤白的手端起茶盏,拘谨道:
“请娘娘用茶。”
“本宫不渴,放下吧,”尔晴漫不经心道,眸色晦暗不明,“听说你今日见到了皇上?”
伊帕尔罕心下一紧,迅速低首跪伏,语气急切:“请娘娘明鉴,嫔妾只是偶遇,绝非刻意接近!”
话音未落,耳边便传来声轻笑,似春风拂柳,又令人不寒而栗,
“妃嫔争宠,天经地义,你这般紧张作甚?”
尔晴轻抬眸,媚色横生,灼灼其华,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微前倾,仿若一条吐信的毒蛇,
“不过,你入宫,似乎并非为了争宠吧?”
伊帕尔罕心神俱颤,想开口辩解,却被眼前那双似能看破一切的美目扼得说不出话。
尔晴轻嗤,漫不经心抚过软枕,胜雪的白与绛红锦缎交映,
“不必紧张,你想借皇上的手,除掉和卓氏,而我......”
“想借你的手,除掉皇上。”
“什么?!”伊帕尔罕如遭雷击,跌坐在地,只觉遍体生寒,“你...你怎么知道的?!”
尔晴笑意不改,语调依旧慵懒随意:“本宫知道的事,皇上早晚也会知道。皇上对你什么态度,你应该也体会到了。是妄想争宠,还是帮本宫,可得想明白了。”
幽暗的殿内香雾氤氲,却仿若锁链缓缓缠上伊帕尔罕喉颈。
尔晴缓缓起身,犹如毒蛇盘桓,姿态优雅地将猎物紧困住,
伊帕尔罕颤栗着、指尖用力扣着地面,艰涩地问道:
“你是要我帮你...弑君?”
“别误会,”尔晴红唇弯起,宛如罂粟盛放,蛊惑妖冶,
“我只是需要有人,替我背下弑君罪名罢了。”
话毕,她朝殿门走去、倩影风华摄魄,留伊帕尔罕跌坐原地。
“等等!”身后的声音猛然响起,尔晴步伐一顿,“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帮我除掉和卓氏!”
尔晴侧眸,凝视她片刻,红艳的唇轻勾起:“等本宫消息。”
皇后推门而出,仪仗浩荡,黄幔翻飞,随风远去,一如来时。
夜风涌入内殿,掀起椅上的金丝绣帕,伊帕尔罕双目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