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走访当事人。
走访前,贺冯唐又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附上联合声明的申诉书送到高院,高院受理了最终没有立案?贺冯唐又打电话请教赫洪团。
赫洪团想都没想,说:“假如我是高院,也不会立案,而会认为这些证明藏着交易成分。或者,三个涉及被强奸的女学生如今都年老了,想借此来维护自己的名声,包括其他签字的同学,并不能代表事实。”
贺冯唐思考一会,同意他的观点:“有道理。”
赫洪团:“还有不可疏忽的一点,换个角度,有人会这样想:提起申诉的人,除为自己恢复名誉外,主要是想获得国家的高额赔偿。”
赫洪团的话如醍醐灌顶,贺冯唐说:“我在申诉书后面加个注明:申诉成功,保证不要国家任何赔偿。”
“对,这样做,也许申诉更容易立案。”
接下来,贺冯唐马不停蹄,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取得所需的有力证据,但也让自己感动不已。三个被案子牵连的女性,为还当年语文老师的清白,不惜暴露自己的隐私。
先说贺冯唐找吴世珍。
吴世珍住在阳兴县九步江边的寨头,寨头邻近荷花,方言相似,没花费多大的功夫便找到了她的家。
走进吴世珍家门,发现她家庭经济很糟,听说她年轻时曾嫁过人,离婚后没有再嫁,近几年才找了个老汉。她有一个儿子,三十多岁,单身,名叫吴宝宝,跟她在一起生活。
儿子是个懒汉,爱打麻将,好在他赌注不大,但是输了钱,就向母亲要。吴世珍不给,他就又打又骂吴世珍。人们不理解,吴世珍说,自己死后安葬,还得儿子把着引魂幡,披麻衣,烧纸钱。
吴世珍已经六十二岁了,还种着几亩稻田,农闲捡捡破烂,被儿子输得手上没钱时,儿子要钱,她就向别人借。熟人借遍了,没人再借给她了,她只好向不认识她的人讨钱,一块、两块,五块、十块都行。
吴世珍见贺冯唐进门,一看不认识,看他模样是个不缺钱的人,便伸手向他讨钱:“你能不能帮帮忙,给个十块二十块?”
吴世珍说话声音有点粗,身子还算健壮,她见贺冯唐没反应,补充说:“两天没吃饭了。”
贺冯唐见她家乱糟糟的,没有一件值钱的家具,连一个电视机哪怕老式的电视机都没有,贺冯唐便给了她一百元。
吴世珍接过钱,高兴得很,今天遇上个善人了。她用一块黑不溜秋的抹布擦了擦板凳,让贺冯唐坐,问:“你是政府的人吧?来帮我解困扶贫?”
“你说错了,我是从荷花来的。”贺冯唐没坐,问她:“还记得不记得小学时期的语文老师贺南升?”
吴世珍一听,立即说:“怎么不记得,他是个好老师,可惜被冤枉判了十二年;他放出来后,我还联合全班女同学写了一封联名信帮他申冤。”
吴世珍得知眼前给她一百元的人就是贺老师的儿子,乐了,说:“你来找我,一定是求我帮忙,你说,你要我做什么?钱给得多,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贺冯唐皱了下眉头,这种人最容易被钱收买,她曾经给父亲的那张证明条,很怀疑就是用钱换来的。
贺冯唐对她说:“我是来取证的,原先你那张证明条,丢掉了,我要请你重新写一张。”
“是不是要我再去找那些同班女同学联名写一张?如今找她们要比当年麻烦多了,你最少要给我三千块,路费不算。”吴世珍不容贺冯唐插嘴,一口气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一通。
“不是这张,是你个人写的那张。”
“为什么不是那张联名的呢,十几外人签名比我一个签名值钱多了。”
“那张法院退回来了,至今还在,我现在要的就是你个人签名的证明书。”
“哦,只要我个人的证明书。”吴世珍很失望……
半天,她忽然大声说:“你能不能帮我把吴宝宝从公安局里捞出来?你把他捞出来了我就给你写。”
贺冯唐很吃惊,人穷也罢,心地竟变得如此不堪。
吴世珍猜出了贺冯唐的心思,说:“不要怪我好厉害,我也是没办法,如今有权的用权,有钱的用钱,像我这样穷老婆子,只能厚着脸皮求别人,能用什么交换就用什么交换。虽然,这有点丢脸,但我们还有张脸皮可丢,好多人模狗样的人连脸皮都没有。我得先说开,丢脸归丢脸,我也有底线,不会为了钱去害别人。”
(下一节,其他人不认识贺冯唐,想动手拆鸭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