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五爷有许多话想说,但对上侄子清冷决绝眸子,只能放弃了。
他这个侄子,真下定决心做什么,他是拦不住的。
且大哥说过,侄子聪慧,动脑子事多听他的。
方南枝在周宅上了一个时辰课,专门针对靳云庭病症的学习。
然后被送回家。
周老允许她药铺那里停两三日,一来养养手,二来免得给他丢人。
方南枝低垂着小脑袋应下。
今日回去早,小丫头心情不好,不想立刻写课业。
于是搬了小板凳,坐在牛棚旁,看着奶牛吃草。
奶牛来到府城后,长壮了不少,每日能出两桶奶。
家里是吃不完的,多的,钱凤萍除了做蛋糕,就送到店里。
蛋糕店以五文钱一斤来收,反正店里是日日要用奶的。
奶牛微微抬头,大眼睛里全是疑惑,小主人这是怎么了?看的它怪害羞的。
不远处,苏晴雅还跪在门口,眼里的愤恨几乎实质化了。
小丫头察觉了,也不和牛玩了,饶有兴致搬了板凳坐在她身前。
“苏晴雅,你在京城待那么久,京城好不好玩?”
“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伯府大不大?你亲爹娘待你好吗?”
小丫头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她对伯府嫡女的生活很感兴趣,不对,她是对苏晴雅在伯府怎么生存好奇。
她见过的贵女,郡王府的小姐,那么高高在上,但还是被郡王世子一句话送走了。
所以,小丫头觉得蠢货在高门很难过好的。
而苏晴雅似乎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苏晴雅低下头,不搭理她,她为什么要跟个泥腿子说那些?
她在伯府的生活,是方南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
方南枝见她不说话,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突然一拍大腿。
“明白了,是不是总被欺负?像话本子里那样,日日以泪洗面,你不好意思说?”
“我也觉得是,你这个真千金回去了,大堂伯的闺女也没送回来,可见伯府还是更稀罕我那真堂姐。”
这句话狠狠在苏晴雅心口扎了一刀。
她一下就炸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才是伯府血脉,他们怎么会不疼我?”
“苏熙然那小贱人,不过是仗着母亲心善,勉强留在了伯府。”
等她真的和宁王世子成了亲,伯府自然会赶走她。
方南枝摸着小下巴,眼里全是不信任。
“真的假的?可伯府好久才来接你,我们县灾荒,他们都没管你。”
总不会是伯府不知道吧?京城不是派人赈灾了吗?
苏晴雅被噎住了,气的眼眶通红。
“那不过是意外。”
她打听了,当时苏熙然生了病,肯定是她耍手段,拖慢伯府找她的进程。
苏晴雅心头呕血,却也察觉不对,不能被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她扬了扬下巴,露出雪白的脖颈,很想居高临下俯视方南枝。
可她现在是跪着的,也就和方南枝差不多高。
“我一回府,就搬进了梧桐苑。”
“梧桐苑可是伯府后宅上好的院子,以前苏熙然住的地方,现在我这个正主回归,她就得灰溜溜搬到角院去。”
方南枝点点头,也不打断,一副安静聆听的模样。
苏晴雅不知为何,心里那隐秘得意就藏不住。
“屋里,用的上好梨花白桌椅,熏香是南琴阁专供,被褥是天蚕丝的。”
“母亲还分了四个丫鬟伺候我,我大可衣来张口饭来张嘴。”
这不就是现代打工人最理想的生活吗?
“母亲说,我受了这么多年苦,要弥补我,带我去翠玉轩,定了大大小小七八套首饰,金银玉器都有。”
“至于衣裳,家里的绣娘,专门定做,一月能两身。”
苏晴雅眼中闪过傲然:“我亲自画了些衣裳样式,成了京城最时兴的样式。”
当然,她不是原创,只是将现代一些汉服样式画了出来。
这也足够了,她以心灵手巧很快融入京城的小姐圈子。
方南枝双手撑着下巴,听的认真。
苏晴雅见她这土包子样,心下满意。
她,苏晴雅就应该过上人人羡慕,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
当然,这些话,她在京城不会说,对外要维持柔弱、谦逊、大方的形象。
也只有在方南枝面前,她才能肆无忌惮释放心底的恶意。
“闲来无事,我参加些诗会文会,往来皆是勋贵子女,甚至有公主。”
“方南枝,别看你现在得意,可出身限定了你的高度,你此生也不会接触到这些。”
太子眼下把她当朋友,又如何?等回京后,再过几年,年幼时的好友早就该淡忘了。
“你我,早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苏晴雅死死盯着她的表情,期待看到她嫉妒、扭曲、不甘的嘴脸。
方南枝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可我坐着,你跪着唉。”
苏晴雅面上的骄傲再也绷不住了,差点气吐血。
方南枝起身,不想和她玩了,本来想打听京城好玩的好吃的。
可苏晴雅也太无趣了,净说没用的。
小丫头才要转身,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家门口。
先下来的是方家老两口,然后一个小厮把方金背了出来。
方老爷子看着眼前阔绰的宅子,就心气不顺。
不是租的院子吗?真是败家子,打肿脸充胖子,租的院子比他方家的还好。
他要是知道,这宅子是苏晴雅送的,恐怕能气晕过去。
视线落在赔钱货身上,他冷哼:“没规矩的东西,见了长辈也不知道叫人,你爹呢?他是怎么教你的?”
方南枝察觉他身上的恶意,根本不当回事,早习惯了。
“我爹说了,不能跟坏人搭话。先生也说,近君子,远小人。”小丫头口齿伶俐回击。
方老爷子脸都黑了。
骂他们是小人?
真跟他爹一样,不敬不孝的东西。
早知道如此,当初这丫头出生,他就该扔山里喂狼。
要不是为这丫头,老三也不会闹着入赘,更不会过继,他还是有三个儿子。
方老爷子忘了,是他们咄咄逼人在先,他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枝枝,你爹在家吗?我找他有事。”方金见他爹神色不对,抢先开口。
他语气温和,俨然好大伯的做派。
方老太太则赶紧上前两步:“哎呦哎呦,晴雅啊,奶的心头肉啊,你怎么跪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