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记忆’之中的六位商盟长老与颜秀望着渐渐离去的颜谨,久久未曾言语。
纵使他们见惯了生死,也依旧对这一段记忆不由地动容。
洞魂之术所见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似乎往后,只不过是颜谨独自走到了距离主城的万里外,再传出了灵笺。
一切与他们后来所见都对得上!
可是唯有颜秀知道,那个少年终究还是未曾走出太远......
几人离开了这一段结束的记忆画面。
只是,当六位长老与颜秀走出了这定格的记忆画面之后......这‘记忆’却又一次继续动了起来!
严谨跌跌撞撞,步履蹒跚。
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走在山下的草路之上。
只是他身后的地上,却留下了一个个殷红的足印......
那毁天灭地的杀机,终究还是在他逃离那地方前,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未让他化为血雾,却依然夺取了他的所有生机!
他目光望着主城的方向,拖着沉重的步伐,不断的前往。
一步...
一步......
“噗通~”
终于,他还是倒在了地上,再无法往前踏出一步。
凉风吹徐,在这如墨的夜间,让他感到了无边的寒意。
“唉...”
一声叹息响起。
他虚弱的睁着双眸,看着前方。
隐约间,似有一袭红装戏袍的少年,缓缓的踏风而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不起头,只能看到戏袍少年的双足。
“求求......救...我......”
颜谨张了张嘴,口中溢血,向着少年求救。
他想活,想要去主城看看。
他还有太多的遗憾,还有太多的不舍,他的命是太多人为他换来的。
他,不想死......
戏袍少年蹲下,望着倒地的颜谨,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也救不了你。”
戏袍少年坐在了颜谨的身旁,一头长发于夜风之中飞舞:“你所见的我,并非是此刻的我。”
“你的此刻,却在我的因果之中,早已成为往事的定局。”
颜谨听不懂戏袍少年的那虚无缥缈的话语,却只是听懂了他也救不了自己。
“那......”颜谨张了张嘴,眼中满是面临死亡的恐惧。
却还是遗憾道:“那......没事了...”
颜谨感到越来越冷,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戏袍少年缓缓的低下了头去:“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颜谨翻了一个身,看到了戏袍少年的面容。
那竟然是自己的模样!
戏袍少年点头:“是啊,遗憾。我虽救不了你,却能替你活下去!以你之名去往你想要回去却到不了的潮生天水。”
“去为你完成你触之不及的遗憾。”
戏袍少年真挚而诚恳的开口:“希望你能相信,我并不是什么恶人。更不是那些害了你家的仇人。”
颜谨恍惚的点头:“我明白。”
戏袍少年的出现虽然诡异,仿佛是那些害了他的人追来一般。想要以他的身份潜入商盟为非作歹。
可是若真是如此,他没有必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为何?”颜谨撑着沉重的双眼。
戏袍少年不知如何解释,其实他不用问他,只是恰巧到了这里,便随口问一问。
“或许是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过往,却又不同命吧。”
“你可以将我的提议视为一个买卖......”
“我想让你在潮生天水重新活一遍。让你的遗憾,得以落幕。”
“替你继续活一些年岁!”
“作为报酬,你的身份能让我少去许多麻烦。”
戏袍少年不知道自己是否解释的清楚,又补充道:“你们的门主,是我的生死之交。”
颜谨恍然,“原来......如此。”
他的目光深深的望着面前的戏袍少年,欣然一笑。
他转头看向了夜空,口中呢喃着:“遗憾......”
夜空之上,繁星点点。
似有流星划破长空,带着少年人的遗憾,落向无边的苦海。
“若你真能......替我再活一些年岁......”颜谨沉沉闭上了双眼。
“那就将我所见带回主城,将我家所经历的事情告知宗门。这是我无法完成的正事了,总不能落下......”
戏袍少年点头:“好。”
“再替我去看一看门主,好遗憾还未曾见过她的真容。”颜谨到了回光返照之时,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可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他最后的余晖。
戏袍少年没有看颜谨,只是仰着头继续问道:“还有吗?”
颜谨仔细的想了想,到了这个时候,却似乎发现,他连报仇的心念都没有。毕竟所有人都死了,报了仇又能如何?
也不是自己报的仇。
“还有便是......”颜谨忽然道:“尽量让‘颜谨’活久一些,莫要再死于那仙佛之像的手中。”
“我怕天上的双亲看到‘我’也死了,会难过......”
戏袍少年点头:“我答应你。”
颜谨笑了起来,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声音越来越弱。
直至再也没有气息传出。
“谢...谢......”
戏袍少年在地上坐了许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神情复杂。
颜谨死了,死在了青山的面前。
却实际早已死在了这段因果的前因定局之中。
一卷山河图在青山的面前缓缓的展开,如同一面镜子一般,照映着青山自己的模样。
也照映出了他身旁的颜谨。
青山望着山河图,呢喃自语:“山河图啊,你到底刻画了多少人的遗憾和落幕。”
“是否有一日,你也会刻下我的落幕?”
曾经,如今,往后似乎山河图一直在刻画着,刻画了太多的遗憾,将之展现在青山的眼眸之中。
灵妖之地、龙泉镇、灵渊、发财村、颜谨。
似乎一切都被它刻画在了长河之中,那些他曾见过,或不曾见过的,都能在它的刻画之中找到画卷。
山河图轻轻卷起,似也不知青山的问题,是否会有答案。
青山起身,接过了卷起的山河图。
仰头,看向了天地。
“谢谢......”
青山的呢喃在这夜幕之中飘摇不散,却不知是在对何人说的。
他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死去而悲伤,却会因为得到他死前亲自将身份借给自己的这一段买卖,而感到名正言顺。
“我是...颜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