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城外,罗浮河。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据说三月初三是先皇轩辕的诞辰,自魏晋之后,又称之为“上巳节”,以此纪念汉民先祖,人们于河边饮宴、郊外游春。
地处南国的岭南本就是水路繁盛,一到上巳节自然更加热闹。
此刻的岭南城内外一派春光明媚,俊男靓女沿河嬉戏,曲水流觞、兰汤沐浴,连风里都是婀娜少女的胭脂味。
这等盛会,怎能少的了好热闹的温壶酒。
只不过今天他身边多了个面带轻纱、眉眼如花的女子。
“臭酒壶,你慢些走,溅起来尘土都弄脏了我的罗裙……”
那女子娇嗔一声,任由温壶酒拉着她的柔荑,在罗浮河堤上疾行。
“好黛黛,再晚就赶不上逐柳居的桃花酒了!他家一年只有这一回,你就可怜可怜我!”
温壶酒脚步匆匆,语气里温软告饶,跟平时比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他口中的逐柳居是建在罗浮河岸上的一家小酒肆,掌柜是个姓叶的三十出头美妇,酿的一手好酒。
虽说跟百里东君这等酿酒天才相比差了几筹,但在岭南城里也称得上家喻户晓,好评如潮。
特别是每逢上巳节,她便早早囤积一批新鲜桃花和蜂蜜,酿制一款名为“桃花酒”的甜酒,颇受岭南酒友的喜爱。
当然这些酒友里,肯定少不了嗜酒如命的温壶酒。
“臭酒壶,就知道喝喝喝!许你这一回,沽完酒去给我买玉贞坊新到的西域三十六佛国香粉胭脂!”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温壶酒的老相好蓝真真(因蛰居在怡香苑中,故此化名黛黛姑娘)。
温壶酒闻言心中大喜,嘴上赶紧应承着:
“好,买买买,买就是了!咱们沽酒完了立马就去!”
蓝真真嘴角勾起个得逞的笑:
“要两份!”
温壶酒足下一滞,心中一合计:
‘一份十五两银子,两份可就是三十两!一壶桃花酒也就五两银子……唉,败家娘们!’
蓝真真见他停住脚步,脸色古怪道:
“怎么,舍不得啦?那你以后休想再喝一口酒,老娘戳漏你的酒葫芦!”
说罢素手纤纤,运足内力朝温壶酒腰间那个紫檀酒葫芦戳去……
“使不得!”
温壶酒身影一闪,堪堪躲过。
随后又贱兮兮地凑到蓝真真身旁讨好道:
“好黛黛,待会给你买就是了,何必戳我的命根子呢……”
蓝真真杏眼一翻,皱起鼻子道:
“小心我给你葫芦里偷偷下些十三香软筋散,叫你瘫软三天两夜,看你还敢不听我的话!”
温壶酒心中暗叫一声“毒婆娘”,脸上却把笑容堆的发腻:
“你哪里舍得给我下毒,我若是瘫软了受罪的还不是你嘛……”
蓝真真闻言俏脸立时红透,垂头搡了一把温壶酒:“死样,快去沽酒!”
两人吵吵笑笑,缘河而上,终于赶在逐柳居关门的前一刻买了最后一升桃花酒。
“酒是好酒,但比起我家小百里酿的桃花月落还是差了极远……”
温壶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咂着嘴道。
“你总说百里小外甥,下次也带我见见?”
蓝真真眉眼如波。
温壶酒侧脸轻轻刮了下蓝真真的翘鼻笑道:
“好,等他从雪月城回来,我带你尝尝他的手艺,这小子将来一定会成为酒仙!”
蓝真真挽着温壶酒的胳膊,娥眉轻挑:
“好了,现在酒也喝上了,该陪我去玉贞坊买香粉胭脂了吧?”
温壶酒只觉心尖尖一疼,毕竟答应了自家婆娘,不去的话跟寻死没什么区别,只能伸手从腰间摸了摸憋憋的荷包道:
“走……走,这就陪你去!”
两人在罗浮河堤上一路游赏春光,避开熙攘的人群直奔岭南城去了。
岂不知两人刚离开罗浮河不足半里,身后就跟了四五个行踪古怪的汉子。
他们腰间都揣着一捆铜钱渔网,脸上蒙着厚厚的黑纱,只露出一对精光闪烁的眼睛。
几人见蓝真真挽着温壶酒进了城,他们便绕道城墙角落,围成一圈合计起来。
“温壶酒,老大就是他!”
打头那个精瘦汉子眼神闪动,语气极为肯定地对左手边的汉子道。
(实际上,只要不瞎第一眼就能辨认出温壶酒,毕竟他的披风上写着三个斗大的“毒死你”呢!)
左手边那人眼神沉稳,像是领头的,他操着一口粤东口音道:
“精细猴,你探听的消息可当真?扮作镇上庸人诓骗温壶酒这事有准吗?”
“老大你是不知道,温壶酒江湖又称‘毒菩萨’,他武功虽高但心眼可不坏,当年在上庸因为他和别人打赌,受人利用,把一整座城的人都给毒倒了!
好在当时的药王弟子辛百草路过那座城,温壶酒便和他携手,把那一整座城的人给救了回来!故此得名毒菩萨,该说不说,诡道世家里他绝对称得上是个顶好的人!”
“去他妈的,管他什么毒菩萨,你就去诓骗他,趁他不备罗仲康就一锤子上去!”
领头之人语气狠厉,指着另一个后背铁锤的汉子道。
背着铁锤的汉子点了点头,领头之人又接着布置:
“罗仲康,你的裂骨锤力道可要掌控好了,别一下打死了他!”
“老大放心,我敲过多少人还没失手过一次呢!”
“阚四、驼双林,罗仲康一旦敲晕了温壶酒,你们两个立马张开犀牛皮口袋,把这个浑身是毒的家伙装进去!一定要记得死死扎紧不可松开一点,我们一伙子人的命可都在你们两个身上!”
“老大你就瞧好吧,我们兄弟两个的皮口袋上装仙鹤顶,中装水银瓶,下装雷公藤!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毒!”
“满嘴顺口溜,你想做咩啊?妈的,做事仔细些冇的错,知不知?!”
“老大说的是……”
“汤万隆!待会他们三个一经得手,你便立刻驾车过来,将温壶酒囫囵个扔进乌铁棺里,驾马直奔苏将军大营!”
“老大放心,俺的马车就停在玉贞坊百步以外,等他们一会买完了胭脂,我就悄悄赶过来!”
“苏将军说了,这次的活是个要命的差事,但他也答应我了,事成之后每人五百两金子,是福不是祸,哥几个富贵终生就看今天的了!招呼着!”
“得嘞!”
……
此刻的温壶酒已经喝的微醺,揽着爱人哼哼唧唧朝玉贞坊走去。
他还不知道,身后那几个行踪诡秘的家伙正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一左一右渐渐跟了上来。
有人装乞丐,有人敲闷棍,有人装口袋,有人驾马车。
一切计划的天衣无缝,就等温壶酒中计,然后将他绑回苏信大营,借此要挟温家就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