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的婉宁直直的注视着,谢危半点不觉得害怕,他能够感受到婉宁的仇恨,什么叫做是感同身受?
这就是!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在无边的困境之中挣扎着,不断的自救着。
在希望和无望之中,不断而反复的徘徊。
在泥潭之中深陷,伸出手想要触碰岸边的一丛孱弱的树枝,终归是徒劳。
可是——就算是徒劳,也要拼尽全力,为自己拼出一线生机!
谢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和婉宁还要能够理解对方的人。
何为感同身受,这原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不是的,现在不是的,谢危觉得,这一次,他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是“感同身受”。
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
婉宁承受的苦难和煎熬,是他不曾感受过的,他没有资格说“感同身受”。
“阿婧……阿婧……”谢危不断的呢喃着婉宁的名字,他真的很想要拥抱婉宁,告诉她,“我帮你一起想法子,杀了这群忘恩负义的贱人!”
实际上,谢危也真的是这么做了。
被少年清瘦但是却有力的臂膀笼罩,婉宁有着一瞬间的愣神。
随后眸光一暗,狠狠的咬在了谢危的脖颈处。
用力,再用力。
婉宁似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不满给宣泄出来。
鲜血很快的就从伤口处争相而出,顺着谢危的衣领向下。
滚烫的血液在和空气接触的一刹那,逐渐变得冰冷,尤其是在顺着衣领向下滑入胸膛的时候,谢危已然感受到了一种冰寒。
仿佛在这个时候,他在和当年的那个婉宁,处在同一片的寒潭。
若是在那时,他也能够这样紧紧的将婉宁抱在怀中……
谢危闭上双眼,脖颈处传来的是刺骨的疼痛。
感受到了满腔的血腥味,婉宁的神智逐渐回到身体。
清醒的一瞬间,婉宁松口,看到的是一处牙印明显,被咬的近乎是糜烂的伤口。
按照这样的程度,就算是用最好的伤药给养着,也是会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谢危,你可真傻。”被她咬了,还不知道推开。
谢危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在变得苍白的脸上,发自内心的挤出来一抹安抚的笑。
他想要装作自己没事,可是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的痛意,难以掩盖。
“阿婧,我不傻。”
“呵——”婉宁发出像是气音一样的笑,“笨蛋!”
“你流血了,药在哪里?”
谢危要低头看自己的伤口,可是根本看不到,只能是感受到伤口处的热意和疼痛。
“没关系,它自己待会就不流血了。”谢危想要留下婉宁给他的东西。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破解婉宁的困境,不是吗?
在不确定婉宁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的情况下,谢危的大脑极速运转,他要想法子,婉宁绝对不可以去代国。
还必须要是万无一失,其间有着任何意思的不稳定因素都不允许。
婉宁逐渐平复自己的心绪,恍然才发现,自己怎么一股脑的说了这么多。
几乎是把她前世今生的老底都给抖出来了!
能透露些许,但是不是这样说了个底儿掉。
回过神来之后,婉宁下意识的去看谢危现在的反应。
微微低头,凝眉沉思。
“阿婧,你能把我一起带去大燕吗?”谢危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面,到底是想了什么,直接就把这句话给脱口而出。
婉宁也是愣了,随后觉得有些好笑,如果她有着本事,过往朝代的那些文武英杰,她全都带到大燕。
一人一只毒蛊,不怕人不听话。
就算是有宁死不屈的,可是几千年的历史,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识时务的?
“你在说什么呢?”很明显就是难以实现的事情。
“你自己的仇不报了?你不想要那些人死了?”
“我……”现在的谢危,终归还是年轻,他定了定神,“阿婧,我同你一起想法子。”
这件事并不是无解的,甚至只要启文帝的一念之差,就能够改变出使代国的人选。
对于婉宁来说,最差的情况,就是她再一次被启文帝给抛弃。
不过她不会那样傻,她去可以,那就让所有人一起陪葬,皇宫里面的那群真正的蠹虫,不会有任何的好过。
又或是带着自己的养的死士,和代国的皇族来个同归于尽。
不指望真的能够杀多少人,就是要把燕国和代国之间平息的战火再度点燃。
民不聊生又如何,婉宁自觉自己已经守护过这个国家,她想抽身让一切归于原位,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这些都是下下之策。
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坚决不能使用这样决然的法子。
莫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简直是伤敌毫分,自入地狱。
“坐下来说吧。”婉宁刚才情绪激动,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感觉自己四肢有些无力,脑袋也是有着些许的眩晕感。
“我来扶着你。”谢危极其的自觉,也没等婉宁说什么,扶着婉宁坐下。
婉宁几乎是被谢危带着落座,怎么这么的自觉?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无关紧要。
两人一起坐下,分析婉宁现在的处境,以往做出的举措,以及之后兴许会面对的局面。
七年……不对,应该是将近八年时间,婉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都进行了筹谋。
能够起决定作用的,无非就是启文帝。
婉宁死命的扮演病弱的好女儿,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在整座大燕皇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就算是隐形太子赵晟都要躲避婉宁的锋芒,其一是启文帝明面上,确实是极其疼爱婉宁这一个唯一的女儿。
其二就是婉宁从六岁以来,直到现在,都在动不动的吐血,然后着急太医院的太医进行紧急保命,根本没法惹。
从太医给了诊断的时候,婉宁就大肆的疯传“婉宁公主体弱多病,若不是精细养着,难保活不过及笄。”
同样的消息,传了一年两年三年好几年,还有着皇宫里面太医院的亲自背书,“婉宁公主体弱”,已经成为了一种共识。
光是作为一个被人可怜的弱者,是远远不够的。
上位者展现出来的怜悯,永远是会引起下位者无限的遐想。
民间有传言,“婉宁公主都这般体弱,还坚持每月施粥,实在是心善!”
有了这样的名头,甚至在真的遭了饥荒的地方,还有给婉宁立的生祠,每日都有人供奉着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