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来胡县二十一人,其中只有两人曾经去过云县,剩下的人一辈子待在山上,最多是从这个山,去到那个山。
这两人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也算得上是十分有见识的,一路上,他们不敢去找差役搭话,就找这两人问县城是个什么样子。
那两人其实也只去过一次云县,但被这么多人围着,却是不厌其烦的说起了云县的城门有多威风。
“云县有卖吃的,可多油在锅里,饼子往下一炸,那香味整条街都能闻到。”
“云县还有医馆,医馆就是医师专门开的店,里面全都是身量特别高的学徒,族长当时带我们去买药材,好家伙,后院到处都是药材,什么样的都有。”
这两个山民越吹越起劲,一方面是喜欢这种被众人围拢的感觉,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通过说县城的好,来减少自己离开大山的焦灼。
那云县的差役们也乐意听这帮人夸自家县城,走在前头也不插话。
白四娘没有加入到热烈的讨论中,而是默默站在人群边缘,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时不时沉默的看看走在前方的女差役。
这女差役并不是胡县的,而是云县人。
朱庆云恨不得吃个早饭的功夫,胡县就把云县给吞并了。
他一片丹心向胡县,之前又从吴妙茵那得了话,更是不遗余力的让云县政策向胡县看齐。
别的或许他做不了,但官吏开发女子也能当,朱庆云还是能办的。
这样以后云县并入胡县了,也能快速融入。
胡县干公事的时候,只要现场有女子,都会安排女官吏在场,朱庆云有样学样,这次山民进胡县做工,听说有个女子,他便派来了一名女差役。
胡县的女子官吏们,要么出身不错,要么身高气力不错,这位差役便是力气不错的,出身农家。
她看着约莫只有二十岁不到,个子高高的,脸上是长期暴晒导致的许多斑点,皮肤黑黝黝,手上也都是老茧。
和白四娘一样。
白四娘牢牢抱着自己的薄薄包袱,在人群边缘,又一步不掉队,仔细看的话,她是一直跟着那位女差役走的。
那女差役倒是并不沉默,有时也会跟其他男差役们说两句笑,她没有转身跟白四娘说话,却是在她步伐慢了的时候,稍稍也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顺顺利利的,一行人到了胡县。
一路上,那两个去过云县的山民都在大吹特吹,可真的到了地方时,他们也呆住了。
山民们震撼的仰着头,一双双眼眸中映出面前高耸巍峨的城墙。
严格来说,它还没有建好,正在建立之中。
可也正是因为正在建立中,所以一切都显得那样让人震撼。
密密麻麻的人群分门别类,热火朝天的吆喝声离老远都能传来。
一个个工人们或抬着重物,或背着麻袋,远处还有一根根被打理好的厚重原木被十几人一起抬着,起着号子,齐心协力往前走。
这些人并不像是被抓了壮丁,身上给人的感觉不是麻木,而是动力满满。
还有人刚干完活,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汗水,他们擦着汗,笑着结伴一同去另一侧。
那边,大铁锅一刻不停烧着,正有人大声喊着:“糖水煮好了!!大家歇一歇来喝口水啊!!”
每个人好像都是活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他们身上的那股鲜活劲。
胡县给人的震撼并不是它有多么繁华,多么让人看一眼就不想走。
而是它正在被建设中。
有这么多的人,充满朝气,充满希望的建设着它。
云县的差役们脸上露出笑,回身看了看被震撼住的山民们。
“看见了吧,这就是胡县。”
“看到那些人没有,他们是建筑工,工资可高的很,虽说辛苦是辛苦了,可你们要是有缺钱的,卖狠力干上一个月,能赚这么数,还包吃。”
山民们愣愣的,原本还处于被震撼中,一听到差役说能赚多少钱,一个个立刻眼冒绿光。
难怪那帮人那样鲜活!
换成他们!他们也活!
他们迅速将心情从来到一个新地方的忐忑,转换为了期待。
“那,那我们不是来做工的吗?我们也能做这个建筑,建筑工吗?”
白四娘也同样期待的看过去,她不觉得自己力气比男人弱很多,从小到大,男人干的活,她也是同样要干的。
差役们笑了,有人拿出一叠纸。
“那就要看你们适不适合了,走走走,找个桌子,开始吧。”
山民们又期待又懵懂:“开始什么?”
“胡县可是很难进的,你把你自己的情况说清楚,人家胡县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工作给你们?”
纸张在差役手中挥了挥:
“胡县入职第一步,填表。”